叶铭恢复神智的时候,感觉全是汗如浆下,就好像整个人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条鱼。
刚才的那些景象,此时居然在脑海中历历在目,就好像是真的似的。
可是他仔细一看,就发现自己仍然是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依然皎洁如初,也并没有看到月光的偏移,似乎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一样。
“太古怪了——”叶铭摇了摇头,心里面忽然有些悸动。
他下意识地将那块儿玉石给举了起来,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却被新的发现给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合不拢嘴巴。
只见那纯白的玉石之中,居然平添了几颗金星在闪动着,仔细数一数,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三颗。
这让他想起了方才梦中所见,那尊金色佛陀被莫名的力量摧毁之后,恰恰是化成了十三颗金色的莲子状舍利子。
“难道说这一切只是巧合吗?”叶铭的心里面如潮水一般涌动,思绪久久都不能够平息下来。
虽然月上中天,才不过四更天,但是叶铭已经睡不踏实了。
他索性翻身坐了起来,将蜡烛点了起来,然后翻出了自己白天时候看过的那本《仙箓》来,快速地翻了几页,便找到了关于九城的那些内容。
“泰西之地,有仙山群峰,号为九城,仙人出没其间,鸾鸟凤凰,不绝行迹——”
根据《仙箓》上面所描述的情况,这九城应该是一个修仙门派,名气非常之大,只是世俗中人缘悭一见,没有天大的仙缘,根本就无从接触。
其中还有一些内容,却是对于这个大门派的描述,看上去非常细致,宛如亲历一般。
叶铭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这上面的描述,倒是跟他在梦中所见似乎有些相似,但是既然是世俗中人无从接触的事物,这位前朝大贤又是从何得知呢?
他心里面想着事情,不经意间又拿着那块儿玉石摩挲了几下,却发现里面的那十三颗金星居然在活动着,就如同是天穹之中的晨星一般。
“妖孽啊,妖孽!”叶铭这一夜,算是彻底失眠了。
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玉石中原本是不是就有这十三颗金星?
又或者,自己所经历的那些诡异景象,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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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甫跟叶炳坤商量完事情之后,回到了家中。
林家的院子虽然也比较大,但是比起叶家大宅而言,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手里面不缺钱,林若甫也没有重新修建更大的宅院的想法,反倒是近几年来向寺庙道观里面布施了不少财物。
这一次父女二人相携去鸣露寺上香,除了为亡妻诵经消业之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又捐了一笔香油钱,大概有一万多两银子。
玉徽王朝的寺庙道观,基本上还是比较靠谱儿的,虽然寺庙道观本身也有一些花销,但是总体而言没有什么太多的藏污纳垢之举,初一十五或者逢上不好的年景,都会进行有组织的赈灾活动,比方说开设粥棚之类的事情。
定州城外的鸣露寺,就是比较有名的千年古刹。
去年的时候,关西道上大旱,几乎颗粒无收,鸣露寺就发挥了不少作用,向富户们化来了几十万两银子,经由关中个购置了大量的江淮稻米,算是解救了这场天灾。
林家父女这一次捐了一万多两银子,主要也是有感于去年鸣露寺的义举。
“爹爹,你回来了?”林小姐正在屋子里面看书,听到了父亲的脚步声,便站了起来。
林若甫进屋之后,看到女儿,脸上露出微笑,“欣如,今天气色不错,药喝了吗?”
没等女儿回话,他扭头一看,就见桌子上摆着一碗汤药,色如墨汁一般,已经放凉了,却是分毫未动。
“这样可不行啊——”林若甫叹了口气道,言下神情却是无比萧瑟。
林欣如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费时间,就问父亲道,“药铺的事情,谈得如何了?”
“药铺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的问题是关西道上有些不稳的迹象,我担心定州城也不太安全。”林若甫对女儿说道。
“难道说,天后真的有登临大宝的决心?”林欣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若甫点了点头道,“其实这件事情,从天后移居东都,就初见端倪,此时不过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已,相信用不了多久之后,就可以图穷匕见。”
“以女子之身登基称朕,却是是千古未有之事,想来是难以抵御的诱惑——”林欣如想了想,便觉得这件事情实打实的是要进行下去了。
只从天后如今大封娘家的子弟上,就可以看出来,玉徽王朝改朝换代已经很紧迫了。
林若甫分析道,“相对于天后登基这件事情,咱们药铺的案子,小的不能再小,再说承恩伯费老相爷现在也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呢。”
林欣如点头叹息道,“生逢乱世,人命贱如草芥。”
林若甫却摇头道,“不过是宗室内乱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再说天后酝酿此事已经有十余年了,早已经胜券在握,就算是有几个宗室想要站出来唱反调,也怕是曲高和寡,没有什么人肯响应的。”
他说的这话自然是实情,如果身为一国之后,又是代天主政十余年的玉徽王朝实际的最高权力者,天后都能够隐忍十余年来操作这件事情,如果不成功的话,那才叫有鬼了。
“倒是欣如你,真的对你叶世兄那么反感吗?”林若甫话题一转,又提到了叶铭的事情上,“我今日又见了他,一表人才不说,思维缜密,谈吐丝丝入扣,显然并非是传言中的那样。我看在定州城少年一辈当中,无人能够胜出他分毫。再说,我们两家之间——”
“爹爹,我们不谈这件事情好吗?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林欣如打断了林若甫的话头,欲语又休。
虽然说先前叶铭轻而易举地解了林欣如送去的三道题目,但这并没有给他在林欣如的面前增加任何的好感,反倒是让她觉得很不高兴,即便是父亲又夸了叶铭一遍,林欣如也对叶铭怀有非常浓厚的敌意。
这种事情其实也比较难说,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成见,那么他的优点也会转化成缺点,如今的林欣如就是这样,叶铭越是表现得优秀,她就觉得对方越让自己感到难以接受。
当然了,假如叶铭的表现糟糕的话,林欣如会更鄙夷他。
提到了亡妻,林若甫的情绪自然也不会很高,他跟亡妻的感情很深,从他至今仍未续弦一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是想到女儿的婚事,他就觉得非常头痛。
如今叶炳坤已经表达出希望尽快将两个小儿女的婚事给办了的想法,林若甫虽然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女儿林欣如却不大认同叶铭,这也怪叶铭以前的名声有些狼藉,作为父亲,林若甫对于女儿的溺爱是无穷尽的。
所以这一时之间,林若甫倒是难于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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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伯费无极费老相爷的流年确实有些不利,不顺心的事情接踵而至。
府中失窃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失窃的灵丹还没有找到下落,东都那边儿又来了天后的使者,秘密拜会已经致仕在家数年之久的费老相爷。
费无极的书房之中,此时是戒备森严,外面百丈开外都有家丁严密把守,挂满了明晃晃的气死风灯,如同白昼一般。
“费老相爷,这个场面安排的如此之大,咱家愧受了。”天后的密使乃是东都御马监的监正,本身有正五品职位的内侍鱼立本,他见费无极搞出了这么大的排场,虽然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却是也有点儿觉得费无极过于张扬。
承恩伯府这么一搞,怕是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来了定州城吧?
这对于天后交待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好处,鱼立本的心里面也觉得有些忧虑。
“鱼监正是天后近臣,老夫以大礼相待,也不为过。”费无极端坐于一旁的太师椅上,腰杆儿笔直,一点儿也不见年老颓唐之色,反倒是显得有些神采奕奕。
鱼立本点了点头,心说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人家毕竟是承恩伯前任相爷,自己跟费无极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区别无非就在于自己是天后近臣,对方已经退休了而已。
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是致仕在家颐养天年,一个是天后近臣内宫首领,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
“天后的心意,费老相爷应当很清楚。”鱼立本此行的最重要目的,自然不是想要看看费无极能给自己多大的礼遇。
“天后的想法,向来是高屋建瓴,发人深省,我们做臣子的哪里能够猜测得到?更不要说老夫已经致仕多年,久居江湖之偏僻,又岂能尽知朝堂之事?这个,还请鱼监正明示。”费无极的心里面自然清楚,天后在这个时候派亲信过来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事儿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那就显得没有意思了。
万事都讲究一个主动权,费无极掌握了主动,自然不会那么早就表明自己的态度。
其实,费无极自己也清楚,天后经营多年,位登九五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在她倚重自己威望的时刻,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也是想当然的事情。
此时费无极的心里面也觉得有些不爽,假使自己府里没有发生失窃的事情,自己正源丹在手,道基有望,还需要在乎什么世俗权力?
可是如今,费无极不得不坐下来跟天后的密使讨价还价,毕竟自己目前依然需要利用这件事情得到天后的支持,以稳固费家的根基,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
“费老相爷如此说法,就有点儿拒人于千里之外了——”鱼立本在宫中内侍里面,是以善于揣测上意出名的,对于费无极的想法自然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