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徽王朝惠帝广武三年,七月十九,原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承恩伯费无极,上劝进表,朝野震动。
费无极出现在东都朝堂之上的时候,震惊的不仅仅是文武百官。
垂帘听政的天后也觉得有些诧异,不知道费无极如何能够来到东都?
今日恰逢朝会之日,惠帝及天后接受大臣朝拜的日子,费无极一个致仕在家数年的老臣突然出现,自然是万众瞩目之事,谁也不知道这位老相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当黄门卫士通报原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承恩伯费无极请求朝拜的时候,惠帝的脸上充满了惊疑,偷眼看过去,却见母亲天后的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一丝迷惘。
很显然,费无极的出现,并非是母后的安排。
惠帝这么一想,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说来也是惭愧,论起文治武功来,他这个年轻的皇帝都不算差,至少不会比先帝差,自从即位以来,也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来,使得四海清平,诸夷归服,威加宇内,天下大同。
可惜的是,他的头顶上始终悬着一柄无形的利剑,让他坐卧难安。
天后自先帝后期,就一直把持着朝政大事,即便是他这个亲生儿子即位之后,这种情况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说得更透彻一些,他这个皇帝不过就是个傀儡而已,朝廷大政,哪一项不是出自于天后的授意?朝廷六部当中,也不过就是现任的礼部尚书元恩平还能够维护皇帝的尊严,这也不为别的,就因为元恩平是自己的幼时先生,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也是自己踢走原礼部尚书费无极才得来的。
当初,自己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面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母后反对,却没有想到母后一直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话。
可是今天,惠帝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费无极居然回来了,而且要求面圣。
这件事情,难道是母后的意思吗?惠帝心中暗自揣测,一时之间便觉得有些惶惶然。
黄门卫士将费无极要求朝拜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惠帝和天后都没有说话,倒是旁边儿的御史大夫方清寒出班表示了质疑,“费大人已经致仕在家,非宣召不得入京,如今举动,已经有违朝廷礼制。臣以为,费大人原为礼部尚书,对这个自然是很清楚的,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
当下就有几个大臣出班,表示赞同御史大夫方清寒的意见。
不过立刻就有别的大臣站出来为费无极说话,其中兵部尚书、宗室李林虎认为费无极不是唐突之人,贸然进京必有大事禀报,须得文明缘由之后再由圣裁。
大部分人都同意李林虎的意见,认为此事应由圣裁,至于这个圣,究竟是圣上,还是圣母天后,那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听取了众大臣的意见,惠帝回头看了母后一眼,见她略微颔首,这才出言道,“宣。”
“宣承恩伯费无极上殿——”
宣旨太监扯着嗓子开始喊了起来,一声声传了出去,偌大的宫殿之中,余音缭绕,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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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承恩伯费无极身着紫色大团花蟒纹朝服,头顶进贤冠,手捧象牙板笏,表情肃穆,在满朝文武的注目当中,一步步走进了紫极殿。
此时费无极感觉到两腿有点儿发软的感觉,走起路来有点儿颤巍巍的样子,显得他有点儿苍老,但是费无极的心里面明白得很,他自己的身体好着呢。
之所以会表现得这个样子,却也是有原因的。
那日,费无极恳请白衣少年助自己成事,许下了天大的条件,这才算是说动了这位仙师。
昨天夜里,白衣少年就带着费无极御剑感到了西京,同西京留守余谦进行了秘密会晤,休息了一夜之后,今早上就接着赶路,终于在朝会开始之后,赶到了东都。
这一个时辰,居然行了三千里路,也就是只有这些陆地神仙们能够办到的事情。
不过,费无极觉得辛苦跑这么一趟儿,还是值得的。
既然要给天后办事儿,自然就需要办得漂亮一些,多花一些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想来天后本人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臣费无极,拜见圣母天后,拜见皇帝。”费无极来到了丹墀之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惠帝先许了费无极平身,然后才问道,“费老相爷突然来到东都,也未奉召,究竟为了何事?须知无诏进京,乃是重罪。”
“臣知罪,臣愿意领罪。”费无极回答道。
群臣听了,顿时议论纷纷,不知道费老相爷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没事儿跑到东都来得瑟什么?现在又自承有罪,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惠帝也觉得一愣,心道老头儿是不是老糊涂了?
他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天后就发话了,“费老卿家,本宫见西京的飞鸽传书,说你昨夜还在西京和余谦喝酒,怎么今辰就到了东都?这三千多里路,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走过来的?”
天后这么一说话,众人顿时都震惊了,朝堂之中议论声大起,嗡嗡作响。
一夜之间赶了三千里路?!
更不用说昨夜费无极还在跟西京留守余谦喝酒,这满打满算也没有几个时辰,难道他是飞过来的不成?
“不错,臣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飞过来的!”费无极挺直了腰杆儿,大声回答道。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虽然大家都知道费家有一位极乐真人费长房,乃是前朝国师,据说神通广大,道法通玄,但是费长房踪迹不定,早已经没有了消息。
况且修仙这种事情真的是很飘渺的,不是说随便一个人就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倒海。
大家虽然都知道费无极费老相爷不是一般人,可他毕竟不是修士,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呢?那是决计不能让人相信的!
“费卿,红口白牙,你如此说话,岂能让人信服?”天后似乎对此事不慎怀疑,只是表示让费无极可以解释清楚。
很显然,天后在西京的人手不可能不清楚昨夜的事情,飞鸽传书一夜之间就可以将消息从西京带回东都来,这一点倒是毫无问题。
因此,如果说有人能够证明费无极是一夜之间从西京来到东都的,天后无疑是其中一个。
“其实臣从西京到东都,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费无极又说了一句让人震惊的话。
众人已经无语了,费无极这才朗声说道,“臣也知无诏入京有违本分,然则臣昨日受天命,领玉符,得仙人相助,一夜飞度三千里,为的就是将天命玉符护送回京。”
“天命玉符?!”这话说出来之后,就连天后都觉得有些诧异。
虽然说她确实已经派了内侍御马监监正鱼立本去游说费无极,让他站在自己这边儿鼓动人心,却是没有想到费无极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居然搞出了天命玉符来,这让她觉得有点儿情况失控的感觉。
惠帝此时也感到事情的发生有点儿诡异,却不知道费无极在玩弄什么把戏,这老家伙是被自己给踢走的,想来不会对自己有好处。
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的当口儿,费无极取下了挂着自己脖子上面的一块儿巴掌大的美玉来,双手捧着,跪倒在丹墀之前。
刹那间,只见那美玉之上流光溢彩,七彩的光芒不停地闪动着。
接着,一道光幕出现在大殿之中,金黄色的斗大的文字在空中流动着,让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斗大的金字内容也很简单,只显示着“天机授命,玉符为凭,圣母仁德,当凌绝顶。”
这几句话简单得很,大家一看,眼睛就直了,这分明是要让圣母天后自己当皇帝嘛。
天后见了,也有点儿发愣,毕竟费无极搞出来的噱头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连天命玉符都搞出来了,这种事情还真的是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只是希望费无极鼓动人心制造舆论而已,谁知费无极居然走到了前头,连这种天命祥瑞都搞来了。
惠帝的脸色如土,这东西一出来,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费无极一向就是天后重用的人,虽然被自己踢走了,可是如今一回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场面,难道说是母后指使的不成?那样的话,自己的皇位怕是难保。
众人都没有消化掉这条信息的时候,费无极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奏章来,大声启奏道,“臣有表章上奏!”
惠帝愣在那里,还没有清醒过来,天后便挥了挥手,示意承旨太监取过来,宣读给大家听。
“劝进表。”承旨太监看了,也是心里面一激灵,然后才定下神来,大声朗读道,“老臣死罪。伏见嘉命显至,窃闻圣母固让,臣等眷眷,实有愚心,以为圣王作制,百代同风,褒德赏功,有自来矣。”
“自是以来,功薄而赏厚者不可胜数,然贤哲之士犹以为美谈。况自天后临朝以来,世有明德,翼辅宗室以绥天下,朝无阙政,民无谤言。前者西征灵州,北临沙漠,榆中以西,望风震服,羌戎东驰,回首内向。东诛叛逆,全军独克,禽阖闾之将,斩轻锐之卒以万万计,威加南海,名慑三越,宇内康宁,苛慝不作,是以殊俗畏威,东夷献舞。”
“天后宜承天命,受兹介福,允当天人。元功盛勋光光如彼,国士嘉祚巍巍如此,内外协同,靡愆靡违。然后临沧州而谢支伯,登箕山而揖许由,岂不盛乎!至公至平,谁与为邻!何必勤勤小让也哉?臣等不通大体,敢以陈闻。”
承旨太监宣读完毕之后,大殿之内一片鸦雀无声,只是那玉符之上的光幕金字依然在空中流转,显得气氛有些诡异。
“老臣费无极,替西京万千民众请命,恳请天后登临大宝,早证天命!”费无极一马当先,率先叩拜下来,促请天后登基。
“臣等替万民请命,恳请天后以国事为重,顺天应时,早登大宝!”群臣有样儿学样儿,此时倒是跪倒了一大片。
大殿之中尽是恳请天后登临大宝的声音,一直传了出去,不到片刻,整个东都之内,到处都是恳请天后登临大宝,正国号,称天子的呼声。
至于坐在皇帝宝座上面如土色的惠帝,则是没有人再关注他的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