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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春江花月夜(下)

青鸾阁的管事接着大声说道,“柳芊芊姑娘,为今夜一甲士子单独奉茶,并请择日赴青鸾阁一会,谈诗论曲,并为之献歌舞一曲。”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嘈杂声。

    这个待遇就算是相当优厚了,反正人家柳姑娘又不可能侍寝,白让你喝茶,并且在青鸾阁单独相会,这对于士子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礼遇,尤其是献歌舞一曲,这个待遇就更为难得,要知道一般的王公贵族,也未必就能得到这个机会。

    青鸾阁敞开门做生意,那是不假,可是这边儿的规矩也大,没钱的别想进来,有钱的不招人待见的,也别想进来,既有钱又招人待见的,如果柳姑娘自己不愿意,那也是见不到人家的面的。

    要问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就在青鸾阁的主事人的背景上,据说青鸾阁是天后身边一位贵人的产业,别人哪敢招惹他们?

    如此来看,作为青鸾阁最红的柳芊芊姑娘,能够许下这样的承诺,的确是挺勾人的。

    如今不仅仅是还没有写诗的士子们摩拳擦掌了,就连已经写过的士子们都起了心思,琢磨着再接再厉,续写新篇了。

    叶铭此时正坐在那里看歌舞节目,似乎是没有听到青鸾阁的管事在那里宣布新的彩头,倒是王通化此时觉得有点儿坐不住了。

    此时大量的诗作都问世了,尤其还涌现出几篇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佳作,这让王通化感到不虚此行的同时,也为叶铭感到有些难堪。

    当初他在余谦面前谈到叶铭的时候,还特意讲过林欣如出题目为难他的事情,也讲过叶铭所作的那首“天上碧桃和露种”,余谦对此感到有些赞叹,但是正经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叶铭忽然一动不动了,好像这一场春江诗会跟他毫无关系一般,这让王通化觉得很没有面子。

    “玉卿,这时间都不早了,怎么还不见你动笔呢?”王通化不得不动问了一句道。

    旁边儿的余谦此时也关注到了此事,便笑着问道,“玉卿,王长史对你的诗文功夫可是赞叹得很,今夜一定要小试牛刀,让西京的士子们都开开眼界才好呢。”

    两个人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希望看到叶铭的作品。

    只不过,王通化是觉得叶铭不拿一首有分量的诗作出来,他会在余谦的面前丢面子,而余谦则是有些不大相信王通化之前所说的那些,认为以叶铭的年纪和阅历,未必就能够写出那样的诗篇来。

    要知道,这年头的诗人多,假诗人更多,很多人有了钱有了权之后,总是会雇佣一些枪手来给自己写诗,然后拿出来在众人面前冒充是自己的作品,以提高自己的名望,这样的事情,并不算少见。

    王通化和余谦在这里跟叶铭说话,却是让周围的一些年轻士子们感到很不满意。

    “这人是谁啊,面生的很——”

    “怎么留守大人和长史大人都对他关注有加,难道是东都来的大人物?”

    “就算是大人物,也未必就能够长于诗文一途吧?”

    “作诗就是作诗,跟身份有什么关系,难道说生在皇家的话,就是天生的诗人了?”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纷纷响起,传到了叶铭的耳朵里面。

    此时的叶铭,刚好喝光了面前的酒水,闻言就一笑道,“两位大人有教,晚生岂敢不遵?原本打算藏拙的,可是没想到春江诗会上涌现出这么多的好诗,说起来晚生也觉得有些技痒了。”

    “既然是技痒了,那就好好写一首,让我们都开开眼嘛——”余谦笑着说道。

    他对于叶铭倒是挺感兴趣的,关键是叶铭的形象很好,看了让人觉得舒服,而且言行举止也都很适度,既不拘谨,也不放浪,让他觉得很合自己的胃口。

    “还请再赐酒一樽,另外,这纸张似乎也有些不过,晚上一向喜欢写大字的——”叶铭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有何难?”余谦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来人,为叶公子添酒,多取些纸张来伺候着。”

    很快就有人取来了纸张,还有一尊陈年老酿桂花酒。

    叶铭微微一嗅,便觉得那坛子桂花酒年份极足,不由得高兴起来,“多谢留守大人的酒,值此良辰美景,叶铭如不留下点儿诗作,真的是愧对这一坛子桂花老酒,还有大人的情谊了。”

    说罢,他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一手轻轻提起酒坛子,毫不费力地举到了嘴边,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面灌了一顿,这才说了句,“好酒!春江之上,如此风花雪月美景,晚生就写一首春江花月夜罢了!”

    “哦——”余谦听了,点头说道,“春江花月夜,这倒是个好名字呢。”

    只见叶铭将袖子往上一卷,提起毛笔来蘸满了墨汁,略一思索,便在那之上笔走龙蛇地写了起来。

    “玉卿的字——”余谦看了两个字,良久无语,然后才摇头叹息道,“叹为观止!”

    王通化却是在旁边儿暗自一笑,心说只要是叶铭肯动手写字,就算是狗屁不通的诗文,光靠那几个字,也足以吓倒一大片了。

    足以开宗立派的书法,岂是随处可以见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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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阁上,三层的一角,一位白衣少年坐在那里,孤身一人,显得有些卓尔不群。

    只见他长眉入鬓,目似点漆,鼻若悬胆,生得相当俊朗,只是脸上毫无表情,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的模样儿。

    自他上楼以来,就一直坐在那里,面前的酒水下去不少,饭菜却是分毫未动,让人觉得有些诧异,却不知道他是何来路?

    若是当今相爷费无极在此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位白衣少年,就是当日带着他从定州城飞到西京,然后又从西京飞到东都的那位仙师。

    “敢问这位兄台,是何方人士,为何不参与诗会呢?”旁边儿有那好龙阳之风的猥琐男子,看到了白衣少年之后,就有点儿为之心折的意思,瞅了个机会向他询问道。

    白衣少年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看了他一下。

    那猥琐男子立刻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闪电给劈到了一般,浑身战栗不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却是不敢再看那白衣少年一眼了。

    白衣少年的注意力,却是放在诗会上,似乎他对于这些士子们的吟诗作赋非常感兴趣。

    每当评判们挑选出一篇不错的诗文,让人拿着大声朗读的时候,他都会很仔细地眯着眼睛听一听,然后若有所觉地暗自点头,似乎在他的心里面,也有一份儿评判的标准存在。

    不过,他对于余谦和王通化也比较关注,自上得楼来,已经看了他们好几次。

    他对于叶铭也很感兴趣,一个普通的少年,可以得到西京两大权力人物的重点关注,自然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尤其是当他听说这位少年是定州城的叶铭时,就格外留意了一下。

    “这个叶铭,当日不是说已经死了吗?”白衣少年双目神光湛湛,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叶铭,却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心里面不由得感到非常纳闷儿。

    他这一次出门,却是为了师门的事情。

    先前从师门传来了诏令,让他们四处寻访二十年前出声的年轻人的消息,尤其是那些出生之时出现过异象的年轻人的消息,他得到的任务是玉徽王朝西北一带。

    为了完成任务,跟地方上的豪绅打交道是免不了的,也就是凭着这一副仙师的身份,才好唬人,他也算是幸运,直接跟致仕在家的费无极扯上了关系,早早地就完成了任务,此时已经算是可以回师门交差了。

    只是他一向对于春江诗会非常向往,以前由于门派规矩不能随意下山,所以这个心愿始终无法达成,如今趁着这个出门办事的机会,自然是要一睹为快。

    而今夜的诸多士子们,确实没有让他感到失望,倒是出了不少佳作,让他感到不虚此行。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叶铭那里,不由得惊咦了一声,“好飘逸的书法啊,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真正的大家风范。”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位叶铭叶公子,也是出生于二十年前的年轻人之一,而且也有一些独特的传言,据说他有一块儿来自于天外的美玉,所以表字叫作玉卿。

    “倒是有缘人呐——”白衣少年微微一笑。

    叶铭动起手来,倒是也没有花多久的功夫,就把一首诗给写出来了。

    评判们还没有看到的时候,余谦和王通化先取了过去一块儿参详。

    只是看过之后,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特别,一方面是震惊,另一方面是难以置信,总而言之那表情是丰富极了。

    等到评判们拿到之后,就由一位声音比较洪亮的拿着朗读起来。

    “春江花月夜?嗯,不错的名字。嗯,书法更好,大家风范啊。”那人读了起来,还不忘评价两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嗯,不错的开局,运转自如,言语虽然简单,却是大有深意。”

    “陈兄,继续念吧,待会儿再发表意见也不迟。”旁边儿有人催促道。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那人的声情并茂的朗读完毕之后,整个春江阁上的士子和宾客们鸦雀无声,似乎是都沉浸在这诗文的意境之中了,再也难以自拔出来。

    叶铭此诗,全诗三十六句,每四句一换韵,共换九韵。又平声庚韵起首,中间为仄声霰韵、平声真韵、仄声纸韵、平声尤韵、灰韵、文韵、麻韵,最后以仄声遇韵结束。

    诗中把阳辙韵与阴辙韵交互杂沓,高低音相间,依次为洪亮、细微、柔和、洪亮、细微,全诗随着韵脚的转换变化,平仄的交错运用,一唱三叹,前呼后应,既回环反复,又层出不穷,音乐节奏感强烈而优美。

    这种语音与韵味的变化,又是切合着诗情的起伏,可谓声情与文情丝丝入扣,宛转谐美。

    “这首诗,老朽评判不了——”读诗的那位评判,良久之后才摇头叹息道,“此诗只应天上有,人间更得几回闻?老朽愚钝,实在是评判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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