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海瑞在交代孙承宗的时候,那边徐文长也在交代李奕齐。与海瑞不同,李奕齐因为出身的关系,为人低调的很,说起来就是有点自卑。
对于这一点徐文长看得很清楚,但是这种东西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
随着人的地位和权势的增长,这种自卑就会慢慢的消失。
“在本官和海大人离开之后,这大兴县就交给你和孙承宗了。”徐文海看着李奕齐,笑着说道:“好好干,放开胆子,出了事情我和海大人给你担着。”
“不说其他的,我还能进宫见皇上去给你求情。”
听了徐文长的话,李奕齐心中甚是温暖,也跪在了地上道:“李奕齐谢过两位大人的栽培。”
这倒不是为了这一次的提拔,而是自从到了大兴之后,海瑞和徐文长就对他们这些公务员很看重,可以说是手把手的教导。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与徐文长的关系除了像上下级,也更像是师徒。
站起身子把李奕齐扶起来,徐文长笑着说道:“好好干,你们是第一批公务员,陛下都在看着你们,别让陛下失望。”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李奕齐连忙躬身道。
关于五城都御史位子争夺最严重的就是都察院了,毕竟巡城御史本身就是隶属于都察院的。加上这一次的五城都御史还是以副都御使的职衔任事,那么以为资格老的御使任事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凡是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全都想要晋升一步,尤其是几个佥都御史。
只不过在都察院里面,有一个成立时轰轰烈烈,但是随后就消失不见的衙门,大家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这个衙门就是大明法纪司。
大明法纪司这个衙门成立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由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家屏掌其事,调动了不少人进去,可是到了后来,这个衙门就仿佛消失了一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事实上这个衙门不但没有消失,而是一直在紧锣密鼓的忙着。
作为大明法纪司调查一科,也是唯一个科的郎中,出身内厂的齐斐知道低调的重要性。同时齐斐也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如何做。
“大人,这是我们选出来的三个案子。”齐斐拿出三个案子放在了桌子上。
王家屏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知道法纪司这边一直在忙,忙什么他就不太清楚。他是法纪司的掌事官,无论是开展什么调查,全都需要他的首肯。
只不过这些天,法纪司这边一个案子都没报上去。
这一次听到齐斐说有案子要报,王家屏还真是挺好奇的,这个齐斐倒地会拿出什么案子来。看到齐斐拿出了三个案子,王家屏微微一笑。
伸手把放在最上面的案子拿起来,王家屏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袋子。
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个大大的字:机密!看着就非常的渗人,不过王家屏却知道的很清楚,这种机密文件,在整个都察院只有三个人可以查阅。
一个是自己,另外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篆,还有一个就是齐斐。
其他人如果擅自查阅机密案件,一律按照刺探机密论处,那可是要杀头的。伸手将袋子里面的资料拿出来,王家屏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的文字。
当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王家屏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看了一眼齐斐,见他老神在在的坐着,显然这就是他选择的第一个案子了。王家屏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实在是这个案子太大了。
吏部侍郎赵德乾卖官案!
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大了,牵扯到了吏部就不说了,牵扯到吏部侍郎也不说了,身为都察院的右都御史,王家屏还不至于对吏部侍郎怵头。
可是这是卖官案!
每一个卖官案的背后都会牵扯到一大票人,那些买官的人,现在身居何职?有多少人参与了?一旦查起来,那就是滔天巨浪。
把手中的文书放回去,王家屏又拿起了第二本文书。
打开之后,向里面瞄了一眼,王家屏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次不是吏部的事情了,而是换成了户部,针对的一样也是侍郎
户部左侍郎钱迁倒卖粮食案。
牵扯到户部侍郎的倒卖粮食案子,那必然是倒卖常平仓的粮食。这也不是一个小案子,真的追查起来,那也是惊天大案。
买家是谁?谁帮着做的?倒卖粮食可不是一个人能做的。
这是窝案,一抓就是一窝,人数也绝对不会是少数。
王家屏再一次看了一眼齐斐,再一次把文书塞了回去,然后拿起了最后一份卷宗。打开看了一眼,王家屏居然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案子是针对刑部的,而且还是刑部侍郎,可是比起前两个案子,这个案子真的小很多。
刑部右侍郎杨焕收受贿案。
将袋子里面的文书拿出来,扫了一眼,王家屏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显然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个齐斐怎么可能拿一个小案子过来。
身为刑部右侍郎的杨焕手里面握着一个很大的权力,那就是案件复审。
作为都察院的右都御史,王家屏也属于三法司的一员,对于三法司的职权他在清楚不过了。与以前不同,大明的三法司有了一个职权的变化,
那就是刑部替代大理寺掌管主要的审判业务,大理寺成为慎刑机关,主要管理对冤案、错案的驳正、平反。都察院则是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
刑部审判权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判刑的核验,凡是在地方审判的案犯,全都会递到刑部来。
如果是罪大恶极的,刑部就会裁定为斩立决,就是直接砍脑袋。如果只是砍头的死罪,那么一般都是秋后问斩,也就是秋决。
不会像后世影视剧里面演的,这边审完了,那边推出去砍了。
州府审完案子之后,会递交到本省的提刑按察使司,然后上报刑部。只有在刑部的批文回复了之后,整个审判才算是完成。
有了这个权力,刑部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在这些文书里面就牵扯到了几个案子,而且都是死刑案,有几个还是斩立决的案子。在这里面杨焕都做了手脚,而且收受了大量的贿赂。
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简单的受贿案子,可是王家屏也不是菜鸟了。
有钱行贿到刑部侍郎杨焕这里来的,是什么人?这种事情单凭杨焕做得成?每一个案子的背后都牵扯到了受贿的人以及审理此案的地方官员,甚至是提刑按察使司衙门。
要知道提刑按察使掌一省刑名,位高权重,被人称为臬台。
官场上有一句话,一个臬台半个封疆,代表着只有做到了这个级别,你才算是进入了封疆大吏的圈子,足见臬台这个官职的重要性。
把文书装回去,王家屏舒了一口气,这三个案子,没一个好相与的。
看了一眼齐斐,王家屏苦笑着叹气,他知道齐斐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这三个案子你说查不查?不查,那就是失职!
王家屏敢保证,自己前脚说不查,后脚皇上就得传自己入宫。
可是查,这里面就没一个小案子,得罪人那就是肯定了,到时候皇上如果能大开杀戒,自己一个酷吏的帽子就跑不了的。
按照皇上的性格,他会不杀人吗?根本就不可能,无论是河间府私盐案,还是扬州盐政案,还是这一次的福寿膏通倭案,哪一次不是杀的人头滚滚。
这一次的三个案子爆出来,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说不定将来还会被皇上拿来平息众怒,到时候会很惨。
明初那几次大案,那些办案的官员,哪一个落得好下场了。
倒是一边的齐斐,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不过不时端起茶杯喝一口,似乎只是在等着王家屏看完文书。
这三个案子就是齐斐这一段日子的成绩,费尽心力查出来的,甚至还借了内厂的渠道。
对于齐斐来说,他到法纪司可不是来混日子做官的,身为内厂的人,到了哪里都不能丢人。既然皇上让自己干这个,那自己就一定得干好。
皇上说过,我们当年受苦了,而我们现在干的事情,为的就是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在受这样的苦。为此,内厂的人愿意流血牺牲,不惜生命。
没有死在内厂的任务之中,到了法纪司,齐斐更加的无所畏惧。
在齐斐看来,这些贪官污吏死有余辜,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穷苦百姓,他们家破人亡,他们生活困顿,甚至被逼的卖儿卖女。
自己当初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自己要阻止他们继续害人,要拯救那些和自己一样命运的人。内厂的人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而战的,自己人虽然离开了内厂,可是这样的信念却没有丢。
“大人看完了?”见王家屏看向自己,齐斐淡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
“是,看完了!”王家屏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齐斐接着问道:“那大人觉得先查哪一个案子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