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门,在京掌事黄深,一大早便已衣装整齐,此刻正立于院中,负手于后,略微仰头望着刚刚方明的天际沉思,一阵寒风吹过,他的衣炔猎猎作响,初初一看,当是一派世外高人的潇洒之态。
只是若细细一观,却又会发现,他那略扬起的头颅之上,正是两道眉峰紧缩,神色严肃,瞳孔中似有愁结闪动。
似乎,这新年,他过的并不算如意。
独自站了一会,身后突有声响传来,还未等他回头,便闻一道苍老声响传来:“师弟!”
闻声,黄深立刻转身望去,却只见一头脸之上还缠着纱布,只余一双满是阴沉眸光的眼睛在外,此刻正一步步,略显蹒跚的朝他走来。
见状,黄深连忙快走几步,身形闪动,便迎了上去问道:“师兄伤势未愈,正当多做静养,怎的便出来了?”
“无妨!”提起伤势,那有伤老者眸光之中,便更是阴厉了,一抬手便道:“就凭区区一凡俗蝼蚁,也配与老夫同归于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夫没事,一点小伤,无阻挂齿!”
黄深听着这话,再看着他满脸的纱布,想着那纱布底下,早已面目全非的模样,不由的嘴角狠狠一抽,安慰道:“师兄说的是,若非那贼子阴谋暗算,岂能与师兄相提并论,便是被炸的灰飞烟灭,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师兄放心,师弟已经着人加紧查探那贼子底细,胆敢暗算师兄,便是死了,咱们也必让他在黄泉之下后悔……”
听他们对话,原来此有伤之人,竟是当日对杜鹃出手那最后炸伤的宗师。
也端的是他厉害,那么剧烈的爆炸,当时这位正首当其冲,如今看这位居然还活在世上,虽然伤成如此模样,却也当真是了不得了。
不过这位虽然活了下来,却恐怕不会自以为荣,反而认为是奇耻大辱,尤其是事后更因伤重,被国朝兵士五花大绑拿下,街行闹市,关入大牢中,身为宗师,何曾受过如此欺辱,当真是恨不能屠天杀地,方才能一解恨意。
而且,这也就罢了,出来之后,却又有黄庭府那边派了一师者来问候,却是当着他的面笑吟吟的送给他药材“当归”。话语中,更是字里行间,对他极尽冷嘲热讽之羞辱,当真是令他羞愤欲绝,恨意满天!
每每想到,一个宗师栽在一众蝼蚁手中的笑话定将道门传遍,而他就是主角,他就恨欲狂,,此生无他愿,只愿报仇雪恨,洗刷这份耻辱。
可明王府,他虽恨的发狂,却别说是如今伤重的他,就算是完好的他,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但他总得做点什么,先出一口气也好。
这就是他不顾伤重需修养,此刻也来找黄深的目的,目光炯炯的望着黄深:“老夫听说,黄庭府竟然准备在今日上清山之年宴上,各家同门面前,对我竹叶门发难,可确有其事?”
“师兄也听说了?”黄深一顿,随之脸上也是愁容一闪,摇头苦笑道:“虽是传言,按理所黄庭府不至于如此不识大体,但如今黄庭府在京主事,却是秦泰之那老匹夫,此人行事素来混账,怕是当真能够做的出来啊!”
“还真是欺人太甚!”老者俗家姓赵,人称赵师,此刻找宗师眼中杀意丝毫不掩饰,盯着黄深直接问道:“若当真如此,师弟准备如何应对?”
黄深苦笑,摇摇头:“师弟也正自头疼,待会诸多同道皆在场,若是猜的不错,黄庭府必会寻衅,令其门中弟子,向我竹叶门弟子以演武之名挑战,为诸位同道助兴。”
“好!”赵师闻言大喝一声:“我竹叶门还怕了他黄庭府不成,师弟,今日你我同去,老夫道要看看,今日我竹叶门将他们打的爬不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敢对老夫不敬?”
“额!”黄深当场头大,连连摆手摇头,劝道:“师兄有伤在身……”
“嗯?”赵师眼神顿时一变,死死盯着黄深:“老夫已经说了,伤势无碍,师弟莫非也认为老夫会真被一蝼蚁暗算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糟糕!
黄深心知,这位师兄怕是魔障了,说不得便是一阵赔礼:“师兄说到哪里去了,别人不知道,师弟还不知师兄本事吗?想当年,师兄纵横天下……”
好一阵安抚,才算将老者那随时爆炸的眸光给安抚下来,这才再次劝导:“师兄,师弟心中亦是火光一片,照着师弟的脾气,又岂会惧黄庭府那帮鼠目寸光之辈,论武战,我竹叶门何曾惧过谁?天下道门一百零八,谁人敢轻视我竹叶门之威?上有掌教一双铁掌威震道门,下有青年弟子贺君贤,傲视年轻一辈,区区黄庭府,虽与我竹叶门共称十大名府,但当真论道,其如何能是我辈精英之对手。”
“正是如此,师弟便是明白,又如何如此畏手畏脚,岂不让人笑话。昨日那黄庭府敢如此折辱老夫,便是我等太过低调,正该让他们看看我竹叶门的威风!”赵师举手,身形颤颤巍巍,话却满是爆烈。
黄深哪里还看不出来,说到底还是为了报昨日羞辱之仇,但哪有这么简单:“可师兄,这却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秦泰之那老匹夫不顾后果,咱们却不能不顾,刚刚才出了杜鹃这事,咱们正是在风口浪尖上。更何况,黄庭府如今与咱们势同水火,若当真再闹将起来,恐真的难以收场啊,便是掌教也不会当真愿意就此与黄庭府决裂,而且师兄可莫要忘了,还有上清山在看着呢。师弟想了又想,此事还是得和冲玄师兄知会一声,他当能压住那秦泰之,不让他放肆。”
抬出了掌教和上清山,赵师便是心里窝火,却也没办法,毕竟真出了事,他担不起责任,但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便道:“师弟一片苦心,却怕那黄庭府还以为咱们怕了,观他们昨日竟敢上门羞辱老夫的姿态,怕是还真以为天下无敌,便是冲玄也未必能够压的住他们,若到那时,师弟又当如何?”
黄深知道师兄恐怕心里还盼着出事才好,但应该不可能,可此刻却也只能回答:“若真如此,那我竹叶门也只得让天下同道看看,我等何以立足十大名府!”
“好!”赵师点头:“那便如此说,老夫于师弟同去坐镇当场,若黄庭府当真一而再欺我竹叶门,今日老夫必不堕我竹叶门威风!”
黄深无奈,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同时心中亦是一动,却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秦泰之那老匹夫若当真如师兄所说,非要犯混,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连忙算计,于驻京弟子中,挑选一番,最后却还是心中没底,毕竟事先也没想到这茬,驻京弟子都是用来行走办事的,真正的杰出弟子自然在山门修炼。
可他却不能不防,黄庭府那边既有此打算,肯定有做准备,怕不是当真有杰出之辈在京城,黄深想了又想,无论如何,今日上清山一系聚首,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真弱了威风,否则自己怕是承担不起责任,最后干脆将驻地弟子全部带上,以备万一。
这么多人,一个打不过,就换一个,总是保险一些。
…………
……
便在定武帝正入年宴之时。
上清山驻地,也是一片忙碌。
今日他们将邀请,所有靠向他们一系的道门在京驻地同道来赴宴,说白了,也是借这个机会,大家伙联络一下感情,再明确一下大家都是一伙的这个概念。
相比往年,今年的宴会明显要上心的多,毕竟最近出了太多事,尤其是刚刚发生的黄庭府和竹叶门搞出的勾当,特别是秦泰之和黄深二人私下里对上清山不满的态度,让冲玄很上心。
如今局势下,风雨飘摇,外部不平静,道门内部也是摇摇欲晃,所以这次联盟内部相聚的机会,他打算好好观察一下大家伙。
正在内堂沉思,便有一弟子上前来行礼。
冲玄睁开微眯的眸子,看向弟子,轻身道:“怎样?”
“黄庭府、竹叶门,千层谷……所有受邀宗门,均已准时出发朝咱们这边来了,到目前为止,并未见异常,只是竹叶门那边今年来的人似乎多了些,尤其是年青一辈弟子,几乎悉数都来了。”弟子回禀道。
听闻上清山一系山门,均已受邀而来,没有意外,冲玄一直有些担忧的心,微微松了松,倒是没有关注弟子所谓竹叶门来人太多的事,点了点头,眼中精光一闪,又问道:“其他山门呢?”
弟子回道:“均与往年无甚差别,分别前往玉清山和太清山那边赴宴!”
“哦?翠云阁也出发了吗?”冲玄点了点头,眼中却似乎有一缕失望闪过。
“是,翠云阁此时已经在前往玉清山驻地的路上。”弟子点头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