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不弯腰?着实该杀!”定武帝看似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道一句。
他也确实可怜,这么多年来可谓对上清山之流身上受的气太多,对他们是早已恨之入骨。
所以听闻梅清风的亲传弟子,上清山的执法长老,因拜皇子不弯腰而被墨白当场正法的事,不但不怒,反而很是欣赏,只觉心气大畅!
“陛下,这卓云风乃是此次上清山此次为谈判准备而先期入京的代表,如今被殿下公然斩杀,还送到上清山驻地去威逼梅云清负荆请罪,此事影响太大,已导致议论纷纷,各方代表已经联名就此事提起抗议,要求我们立刻给出一个交代。”张邦立不知陛下此时心中想法,却是神情严峻。
定武帝考虑到现实问题,神色也不禁深沉起来,但却道:“要朕交代?交代什么?那逆子被朕圈禁在府,这帮不知死活的蠢货自己找上门去招惹他,送上门去找死,还要朕给个交代,当朕真不知道他们此趟,安的什么心吗?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让朕给交代,真当朕好欺不成?”
张邦立苦笑不已,叹道:“陛下,明面上林氏和上清山去六皇子府邸,还是正当名分的。一个去拜访姑爷,一个去看望弟子,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告诉他们,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定武冷声道。
张邦立闻言,越发无奈:“可是现在卓云风已经被殿下杀了,他去做客,是以师门长辈的身份,但被杀了,他们便只会说殿下杀的是参与谈判的先期代表。那楚若才离去前的几句话,便已经明确无误的给卓云风的身份做了定义,他刻意制造恐慌,如今已经入京的各方代表皆是反应强烈,联名向国朝递书,要求国朝给个交代,否则他们将以安全问题为由,集体离京。制造事端、联合谈判破裂的责任,将由国朝承担!”
定武帝脸色已经冻如寒冰,难看极了,沉声道:“好大的帽子,这是在威胁朕?”
张邦立心道,可不就是威胁?
躬身继续道:“如今联合抗蛮一事,已是天下瞩目。本来谈判由林贼首先发起倡议,我们在民心上就失了先机,一旦谈判破坏,那民间必然哗然一片,后果不堪设想!”
定武帝心中也不由一震,他当然知道,如今的国朝是背不起这个帽子的。
以前,战场上失利,他还可以将责任推到林贼等人身上,毕竟外敌侵入,林贼在战场上的作为太小。
可如今林贼主动谈判,要与国朝联合出兵抗蛮,国朝再拒绝,那么今后,便当真要独立对抗外敌,战场上若稍有颓势,只需一阵风,到时沸腾的民怨便将由他来承受。
不过转念一想,定武帝又冷哼一声道:“集体离京,联合抗蛮是朕求他们来的吗?想吓唬朕?笑话,他们有本事就走,朕若当真要灭国,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能让他们陪葬!”
定武帝怡然不惧,声音冷冽!
张邦立却知道陛下说的是事实,但也只能是气话!
如果当真肯破罐子破摔,将五百年大夏拱手让予外敌,做了那史书上遗臭万年的亡国昏君,那还何必如此隐忍,受这许多气。
说到底,正是因为不愿意输,林贼搞联合,他才隐忍接受。
果然,定武帝最终还是冷静下来,知道这事始终还是要解决的,沉声道:“他们究竟想怎样?”
张邦立低声道:“要求立刻公开严惩凶手,以儆效尤!”
“立刻严惩?”定武帝抬眸盯着张邦立,嘴里听不出意味道:“如何严惩?让朕立刻杀了皇儿,向他们低头?”
张邦立身子躬的更低,连忙道:“依臣下看来,此事只是个由头,除了的确担忧自身安全的问题之外,其实这也算是谈判正式开启之前的国朝与他们的第一次交锋,最终还是想借此事,让国朝在之后的谈判中让步!”
张邦立说的含蓄,可是意思却是明白了。
要么严惩明王,要么在谈判中让步,牺牲国家利益。
定武帝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决定张邦立不敢有任何建议,这个决定只能自己来下。
他手抚上额头,只觉头又开始疼的厉害。
最终他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道:“那逆子既然有本事敢惹事,就得有本事承担责任。你且走一趟,去问问那逆子,朕当如何处置他?”
说到这里,他又睁开双眼道:“正如你所言,这就是一次试探,这一次如果然给他们轻易逼得朕妥协,那接下来谈判之中,他们还会更加得寸进尺,此事要解决,但也不能尽如他们的意,既然他们要求严惩凶手,那就先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再依法定罪便是!”
“这……”张邦立微微愕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口,最终苦笑道:“陛下,臣担忧拖延时间过长,若是万一他们真的辞行离京,届时就不好收拾了。而且此事还没完,殿下将尸体送去上清山,要求梅云清天黑之前亲自负荆请罪,此事极有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
定武帝头越发疼了,疼痛让他只觉心口怒火直冲,难以控制情绪,直接摆了摆手:“能出什么事?梅云清去不去赔罪,是她的事,凭什么朕要帮她安心?”
“只怕她不去,殿下不会罢休!”张邦立又道。
定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敢出府行凶,便是违抗朕旨意!”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张邦立心道,但紧接着却是心中一动,脸色突然一变。
他意识到陛下这句话有玄机,若是殿下出府,那便是因殿下抗旨而治罪,而非受各方胁迫而治罪……
张邦立不由心惊肉跳,你那忙躬身告退。
临走前听到陛下疲惫的声音在朝内侍吩咐:“朕头疾犯了,请刘丹师来一趟!”
………………
……
楚若才从明王府离开之后,便直接去了上清山驻地一趟,却并没有一直待在那儿,很快便以要回去通报主公,与南军商量为卓云风讨公道为由,离开了上清山驻地。
如今南军早已成了他们的靠山,上清山那边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即便出了卓云风的事,还是又派了几名宗师在他身边继续护卫他的安全。
然而,上清山却不知道,楚若才之所以不与他们待在一起,而是因为如果真和他们待在一起,那就只能同进退了。
一旦事有不妙,国朝最终没有妥协,那到时,他也将代表南军与国朝正面对上。
先行退走,便是为了留出退步的余地,以免梅云清如若最终当真被逼迫前往明王府负荆请罪时,他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落得尴尬境地。
如今他正待在提前就已备好的园子中,与数名谋士正在密切关注着形势。
此刻,正有一下属来汇报张邦立出宫,直奔明王府而去的情况后,他眼中微闪,沉声问道:“他有没有带兵,没有”
“没有,不过却带上了刑部数位官员同往!”属下道。
楚若才当即皱眉,点点头道:“再探!”
“是!”属下退走。
身边有一人,抬头看着楚若才:“没有带兵,却带了刑部同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去查案?”楚若才还没说话,便有一人接口道:“如此明了的事,明王府已经在上清山门口亲自承认了,还有何可查?定武帝莫非还真敢不顾各方意见,护着明王不成?”
楚若才摇摇头,肯定道:“他不敢!此事如果他不给个交代,如何能证明他的诚意?连安全问题都不能保证,各方巨头谁还敢进京?没有带兵很正常,定武帝不是轻易就范之人,先故作一番姿态并不奇怪?”
“可是他若查个三年五载,又当如何?”又一人沉吟问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皱眉,这和摆明了护着明王有何区别。
楚若才也是眯起眼睛,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他倒是想,但没人会给他这个方便!且随他去,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天黑之前,此事如果没个答案,这件事就别想再压住!明王杀了人,还让真人之女梅云清上门负荆请罪,何等霸道与嚣张,各方岂能坐视这等情况发生,如果这一次忍了,之后的谈判,就休想再与国朝争锋!”
“对,就看定武帝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想将所有人都压住,哼,若大家真的都被他压住不敢动弹,又何必还搞什么联合谈判?莫非送上门来被他占便宜么?若是如此,谁还会吃力不讨好的来巴结他?我就不信,他真敢将大家都逼走!”有人点头冷笑道。
诸人闻言皆点头,却突然有一人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先生,明王毕竟是小姐的夫婿,我们真的要坐视他陨灭吗?”
显然这是林府一老人,对林素音的存在还有着顾及的想法,故而迟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