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还是第一次进锦衣卫的密室说话。
虽说是密室,也只是没有窗户,不让人偷听的房间罢了,并没有刻意隐藏房门。因为这里被何绍阳用来种蘑菇,空气中还有浓浓的霉味。
罗权他们三个坐了桌子,徐小乐和罗云只能站在旁边。
罗权和穆青友对视一眼,就说:“这案子是东厂压下来的,只说要抓一个贼人,至于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北边还好,抓了那贼人的两个同伙,还能带着认人。咱们南边,简直就是捕风捉影。我问人有多高,说是一人高;再问长相面貌,说是大众脸。你说这案子怎么办?”
徐小乐噗嗤就笑了出来:一人高的大众脸,这还抓什么人。
穆青友之前听上峰给任务的时候只觉得苦恼,现在听罗权这么一说,倒真像是个笑话,强忍着笑意撇过头整理网巾。
罗权无奈道:“还好后来说是这人在北面受了伤,一路钻林子往南逃过来的。开始是循着血迹追,后来发现血里带脓,再后来脓血参半,知道他这回跑不了了,大家才轻快些。”
穆青友怕罗权说得不清楚,补一句:“流了脓血,必然体虚高热,多半是撑不住的。即便进城找有本事的大夫医治,也未必能救回来。”
徐小乐看了一眼何绍阳,见他面不改色,好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这份定力之下,竟叫徐小乐都有些动摇:何大叔到底是不是锦衣卫要抓的人?
罗权叹了口气:“唉,谁知这贼子也是厉害,硬撑十多天跑到了苏州,竟然还使了个障眼法,虚晃一枪,把我们骗去昆山。木渎这边就只有巡检司找了些老百姓去搜山了,自然是什么搜不到的。非但搜不到,说不定连踪迹都破坏了。”
徐小乐暗道:原来前几天闹得镇上鸡飞狗跳,就是为了这事呀!
何绍阳就问道:“那如何知道他就往木渎来了呢?万一他杀个回马枪,又往北面去了呢?”
罗权叹了口气:“正是为了这事恼火。如今连他落脚的痕迹都找不到了,上峰催得越来越紧,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徐小乐视罗权为靠山,不由替罗权担忧起来了。
何绍阳道:“原本以为是抓贼,我或许还能效力。如今看来,我却是无能为力了。不过若是那人已经流了多日的脓血,兴许查问一下附近的医家和义庄,能有收获。”
罗权道:“是也,他要么求医问药,要么已经死了。”他说得很随意,显然已经查过那条路,却一无所获。
徐小乐就忍不住插嘴道:“既然如此,随便找个一人高大众脸的无名尸给上面,不就好了?”
穆青友摇头道:“上峰是要那贼子身上藏的一件东西,他若是真死了反倒更麻烦。”
徐小乐回想了一下何绍阳携带的东西,都是些兵器,虽然锋利,但显然不足以叫人如此追杀吧。
难道真的不是这位何大叔?
连要找的人生死都不清楚,何绍阳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了。为了不耽误两位百户的正事,何绍阳就说自己会尽快离开。
暗桩里的房间有限,住四个人就有些太挤了。现在罗权和穆青友把重心转到了木渎,之后的日子里肯定是要住在这儿的。
罗权假模假样挽留了一下,何绍阳还是很识相地要走。
徐小乐突然想起来了,前几天街尾的马婆子正在往外租房子,好像还没人接手。他就道:“左右给她两吊钱,就小住两天。等过了中秋,何大叔随我去苏州,我师父在药王庙的屋子还空着呢。”
李西墙搬进顾煊的宅子之后,就去找房东退房。不过他当时已经交了整个月的房钱,房东自然是不乐意退给他的。于是李西墙也发狠,既然你不退房,那我房子空着也不能还你,叫你赚两份钱么?于是药王庙的房子就空下来了,算起来还能住半个月。
何绍阳对这个提议倒是没有意见。罗权也觉得这样不伤颜面,主动提出来给何绍阳当保人,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几个人当即就动身办事,以免天色暗了不方便。
徐小乐把众人请到自己家里,然后叫了马婆子和里甲过来,由罗权作保,里甲做见证,先租了五天。
时值中秋,佟晚晴不能叫人家喝杯清茶就走。如今她手上宽绰了许多,上回张家给的银子都没用完呢,便叫罗云跑腿去割了几斤肉,晚上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徐小乐喜欢热闹,当然高兴啦。
佟晚晴又叫了隔壁的唐家,于是就更热闹了。有了唐三婶帮忙,后厨那边也轻松许多。
在这么个喜庆日子里,徐小乐若是不作点幺蛾子出来,也就不是徐小乐。他因为治好了晕血病,硬要跟罗云一起出去买肉。这一去就是小半天,都等得佟晚晴有些发急了,才见他们回来。
……
“让让!都让让!”
徐小乐推开大门冲进院子里,高声喊道:“姐姐们快给我搬张桌子来,荷叶别愣着,快去煮药!”说着随手就扔给荷叶一个药包。
荷叶还要问清怎么个煮法,徐小乐已经喊道:“药扔冷水里泡了一起煮,煮到水沸颜色深就可以了。”
荷叶连忙跑去煮药了。
佟晚晴和胡媚娘跑出来一看,枫叶和梅清已经搬了徐家祖传的桌子出来。罗云抱着一只将死未死的狗,血淋淋滴了一路,正要往桌子上放。
佟晚晴叫道:“别急别急!”她连忙招呼胡媚娘一起去抬了一块门板,先放在桌子上再让罗云放狗——否则这桌子以后还怎么吃饭啊!
这只狗从腰到屁股被人砍了好几刀,最长一条直直拉到了大腿,血肉模糊。求生的本能让它在受伤之后拼命奔跑,反倒加速了失血速度,等徐小乐撞见的时候已经丢了大半条命,被罗云一把抓住,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它现在是吹到认命了,反正落在那个泼皮手里,自己难免变成一锅香肉。落在这个粗壮汉手里,也无非给人打了牙祭——好歹这个没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