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移步到画案前,袭人与晴雯缓缓将画张开,麝月则抬起画的中段,三人轻轻将画放在案上,便退居一侧。二玉走进画前细看,不时交谈几句,房中留袭人一人伺候,而晴雯麝月则走出门外。
屋外小丫鬟扇儿见她两出来了,便迎上来说道:“晴雯姐姐,秋纹姐姐,我们已经把玫瑰花儿洗好了,是要用来制胭脂吗?”
晴雯想着院里的那两位主子最是喜洁,若要是知道这胭脂口脂是用掉在地上的花瓣做的,别说用了,光是摆在妆案上,也嫌它脏。
于是与麝月合计,明日再去采摘一批鲜玫瑰花,这些花儿便让小丫鬟门晒干制成香囊吧。
于是麝月对扇儿说:“这些花儿想来二爷是不会用的,你们拿下去晒干做香囊吧。“
扇儿欢欢喜喜的下去了,其它的几个小丫鬟也听到了麝月这话,欢欢喜喜的围上来,毕竟对她们的这样的小丫头来说,园子里的花儿可不是她们想摘就摘的,只有各个主子们用完了,留下观赏的花儿,剩下的也是先给各个院里的大丫鬟们,到了她们这些小丫鬟这儿,基本上是连个花香也问不着了。
可那个姑娘不爱香呢,哪怕是外面的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夏天也要买两朵茉莉花,别在衣服上,给自己香一香呢,更何况她们这些正是开始爱美的小姑娘呢?几个小丫鬟一起讨论到时候香囊要用什么花样子,晴雯麝月看着她们她们讨论的欢喜,两人也讨论起了自己最近的绣花样子。
论刺绣,整个府里晴雯也是首屈一指的,小丫鬟们讨论着,便来找晴雯拿主意,麝月也在旁边帮忙提点儿小意见,一群大大小小的姑娘们,在院子里,就绣什么花样子,说得好不热闹。
这时,黛玉宝玉评完画,正站在窗前看着丫鬟们讨论,黛玉道:“宝哥哥,你这院子里的丫鬟相处的真好,尤其是晴雯,往日里我见着像是个亲狂跋扈的,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走了眼,这晴雯和小丫鬟们,竟如此的好。”
“我这丫鬟确实不错,母亲这几日也常夸她,妹妹既然觉得她好,那我这院子里的丫鬟以后便交给妹妹了,如何?”宝玉似有深意的说到。
黛玉扭过脸对袭人笑道:“袭人你听听,你家主子好一个会偷懒的人呀,自己院里的丫鬟,反推给我管。”说着便佯装要走,宝玉又要送,二人便相携出了门,谁也没有注意道,此时袭人手里的帕子已经快要撕烂了。
屋外,一群丫鬟们向二位主子行了礼,便继续讨论了起来,正在说着,就见司棋提着食盒从门外进来,“晴雯姐姐。”司棋道。
晴雯和丫鬟们告了别,便向司棋走去,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时秋纹也不知去了哪儿,屋里便只有她们二人。
进了屋,司棋将食盒放入桌上,便对晴雯深施一礼道:“今日多谢姐姐了,若不是姐姐请来大夫,我们姑娘的病还不知道要怎样才会好呢。”
晴雯连忙侧过身避开了司棋这个礼,又扶起了司棋道:“司棋姐姐快快请起,这样的大礼妹妹可受不起,二姑娘与我们二爷,是同胞姐弟两,身为二爷的大丫鬟,这是我应做的,妹妹不敢居功,如今二姑娘可身体可有好转?”
司棋起了身,又和晴雯一道坐在桌旁道:“今日服了药,身体已经好多了,姑娘说头也不是那么晕了,午膳也能喝下半碗白粥了。”
晴雯想起之前去二姑娘院子里,整个院子看着都有点儿荒凉,院子里除了司棋一个大丫鬟外,只有一个糊涂奶娘赵婆子和三个小丫头,而且床边的柜子角也掉了漆,整个屋子里的家具,连自己屋子里也比不了。
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府里虽然看着花团锦簇,但这花下的阴私,又有谁能想到,府外的百姓恐怕绝对想不大,在这偌大的府里,不得宠的小姐,连像自己这样的丫鬟也比不了。
晴雯道:“那就好,等二姑娘大安了,我再去给二姑娘请安。“
司棋打开食盒对晴雯说:“这是我们二姑娘为了感谢晴雯姐姐,特地让我去大厨房叫了几个小菜,感谢姐姐的。“
“晴雯姐姐……””司棋姐姐……”二人同时叫对方姐姐,两人不禁大笑。“这样吧,我今年15岁,二月的生辰。不知你多少岁?”司棋拉着晴雯的手道。
“那你是姐姐了,我今年14,也是二月的生辰,不知姐姐的生日是二月哪一天?”晴雯回握道。“我是二月初二的生辰,妹妹你呢?”。司棋温和地说。
晴雯没想到居然司棋的生日与自己是同一天,也是二月初二,于是惊喜道:“我和姐姐一样,也是二月初二。”
司棋听后,也是大喜,说到:“这时间尽有这样巧的事,在这屋子里,居然有两个人是同月同日生。咱们不如结拜成姐妹,可知妹妹可否愿意让姐姐高攀。”
“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晴雯:”妹妹在这府里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说高攀,也是妹妹高攀姐姐才对。”
司棋拉着晴雯站起来说到:“那咱们姐妹俩也不说高不高攀的,今日先用过饭,等我家小姐病好了,咱们挑个好日子,我向我家小姐,你也向你家二爷请个假,咱们再去结拜如何?”
“好,就听姐姐的。”晴雯笑道。于是二人先用饭。晴雯之所以愿意和司棋结拜,一方面是因为见司棋对二姑娘用心,二姑娘如此落魄,她也对二姑娘一心一意,想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另一方面,虽然晴雯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对别人说自己的话表现得很不在乎,但一个小姑娘,总是被别人在背后说自己是奴才的奴才,天生的下贱心里又怎会一点儿不在意,但司棋不同,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自己从未在她口中听到过她说自己是奴才的奴才,故此虽然一直没说,但心里还是记着的,不然也不会帮她给迎春请大夫。打开食盒,里面几乎都是晴雯爱吃,有豆腐皮包子,玉笋蕨菜,鱼肚煨火腿。其中还有一份辣子鸡。
司棋笑道:“我也不知道妹妹喜欢吃什么,便向厨房的妈妈打听了一下,又私下里叫了一份我自己爱吃的辣子鸡。想请妹妹尝尝。”“多谢姐姐了,这些都是我平日里爱吃的。我就尝尝姐姐爱吃的,一会儿也请姐姐也尝尝我平日里爱吃的。”晴雯一边和司棋摆碗筷一边笑道。
晴雯连着喝了四杯茶水,才感到自己从死亡的边缘回来了,司棋也松了一口气。
二人重新坐了下来,晴雯想着,司棋把她自己最喜欢的菜推荐给自己,自己却搞得那么难堪,她心里肯定不好受,自己一定要再吃一次,这一次一定要表情平和,让她宽心。
于是晴雯便把筷子伸向了辣子鸡那一盘,却一下被司棋用筷子轻轻挡过了。
司棋刚刚见自己那一筷子辣子鸡,让晴雯如此难受,心里十分愧疚,便下定决心今日决不让晴雯再吃这辣子鸡,准备一会儿就去倒掉,下次再给晴雯带一些清淡的食物。
突然一下子见晴雯的筷子要落在辣子鸡里,便急忙拨开了她的筷子说到:“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晴雯故作轻松得说到:“刚刚是妹妹一时不查,才被呛到的,所以妹妹现在想再试一次。”
司棋哪里不知道晴雯的心思,她是怕自己心里愧疚,才冒险再吃辣的,于是感动得说道:“姐姐知道妹妹是怕姐姐心里愧疚才继续吃辣的,但姐姐不希望妹妹再像刚刚那样再被辣一次,若是妹妹真的怕姐姐心里愧疚,姐姐便以茶代酒就当是给妹妹赔罪,妹妹吃了姐姐这一杯茶可好。”
晴雯连忙接过了司棋递来的茶说到:“姐姐言重了。”于是便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晴雯想着,这便是真心关心了,真心的关心,是不会让对方感到为难,就像自己刚刚怕司棋为难一般,于是心里十分感动。
两姐妹便又继续坐下来一起吃饭,饭后晴雯和司棋一起收拾好碗碟放入食盒中,晴雯又拉着司棋送她,将近快送到缀锦院,才被司棋佯怒的“赶”了回来。
回到院子里,见只有麝月一人在屋里督促小丫鬟们往外搬书,不见袭人,便向麝月问道:“袭人去了哪儿?怎么只有你一个在这儿搬书? “
说是去拿绣花绷子,去可去了就没影儿了,谁知道去了哪儿?反正人家已经是准姨娘了,咱们哪里能管她。“麝月半是不屑半无语道。
“这话可不能瞎说啊,太太和老爷都没发话呢。”晴雯走上前,拉着麝月走远一点说。
麝月放低声音偷偷对晴雯说:“你可别不信,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说着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在偷听,又鬼鬼祟祟得说到:”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见晴雯点了头,随后麝月便低声告诉了晴雯事情的经过。
原来去年冬日,东府里因院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夫人置酒宴请西府的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宝玉那日则带了袭人麝月两个大丫鬟去。
先茶后酒,饮宴之后,宝玉便困了,睡在了蓉大奶奶的床上,袭人麝月二人想着宝玉醒了可能发汗,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