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李嬷嬷是怎么回禀的,反正到了下午,王夫人身边的雪芙便来传了消息,秋纹,麝月每罚一个月月钱,袭人罚半个月月钱。
纹麝月本来就是大家的人,对于处罚自然已经心里有准备,而袭人则是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莫名其妙的受了罚,但既然是王夫人的意思,袭人自然也不敢辩驳。
袭人跟着受罚的事,这自然也是因为李嬷嬷,李嬷嬷早就觉得袭人带坏了宝玉,虽然秋纹可恨,但她的可恨是在于她挑战了李嬷嬷的权威,这是利益之争。
而袭人,她则是打心眼里厌恶,因为她勾引带坏了宝玉,李嬷嬷虽然贪财,但对宝玉还是真心的,毕竟是她亲自奶大的孩子,又一直看顾他到现在,她对宝玉,比对她自己亲生儿子还要用心,要不是后来他儿子又给她添了一个孙子,这满府里,在她心里,在没有谁能越过宝玉的,可恨那袭人,竟然引着宝玉和她疏远,简直是要挖了她的半颗心,若不是袭人平日里行事谨慎,而且也确实对宝玉一心一意,她早就想法子把袭人撵出去了,今日秋纹麝月在屋里打架,她不拉着两人,反而在旁边拱火,这样的好机会,李嬷嬷自然是要在王夫人那儿告她一状。
到了夜里,宝玉累了一天,自然是早早睡下的,今夜该袭人上夜,她本想和宝玉云雨一番,随后再在宝玉耳边吹吹耳旁风,引得宝玉厌恶李嬷嬷的,可宝玉一回来就累得睁不开眼,哪有什么心情,况且宝玉自身还未长成,并不十分贪恋男女之事,只作听不懂袭人的话,躺在床上便睡着了。袭人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恨睡下。
而另一边,秋纹因为白日里和麝月打架没讨着便宜,后又被王夫人处罚,心里不爽快,便回家去找她娘哭去了,所以二人住的屋子里,只有晴雯一个人。
晴雯躺在床上,想着那个帮了自己的神秘贵女,忍不住又把那个空白的纸条拿了出来,细细拿在手里观看。
正在晴雯细看时,窗外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晴雯没有理会,毕竟这园子里树木丰茂,多的是鸟儿筑巢嬉戏,而这怡红院又临近一片树林,时常有鸟儿来她们这儿讨吃的,晴雯已经习惯有鸟儿敲窗子讨吃的了。
“哒哒哒”敲窗子的声音没有停下,晴雯想,说不定是哪只鸟儿饿极了,于是便把纸条放好,有拿了一碟子松仁儿,开窗一看,原来是一只鸽子,这鸽子并不是常见的用来炖汤的那种鸽子,而是一种观赏的鸽子,晴雯在宁国府尤夫人那儿见过这个样子的鸽子,上半身如普通的鸽子一样,是雪白的,头上还有一簇小小的冠,偏它的脸和喙又是圆润的,所以看起来有种蠢蠢的可爱,而尾翎和翅羽,每一片羽毛边缘又有一圈儿细细黑羽,似高明的水墨画家细细勾勒而成。
这鸽子见她开窗也不躲,自己便飞了进来,晴雯本以为这是哪家养个观赏鸽子逃出来了,不会觅食,学着外面的那些野鸟儿来讨吃的,可没想到她刚对这鸽子伸出手来,这鸽子便乖巧的停在她的手臂上,晴雯细细一看,才发现鸽子腿上绑了一个小信桶,晴雯这才明白,这只鸽子是一只人家养的信鸽。
可能是飞到半路上饿了,才来讨食的,晴雯想着既然是信鸽,那就喂过它,让它赶紧送信去,于是擎着它,走到妆台边,把装松子仁的碟子放在桌上,又拿起一颗放在手心里,打算喂它,可这鸽子偏了偏头,并没有吃,反而跳下晴雯的手臂,自己偏着头,讲信桶里面的小纸条叼了出来,放到了晴雯的手里。随后才自己跳到松子碟子里,开始大吃大喝。雯这才明白,原来这只鸽子,是专门来给自己送信的。
晴雯打开纸条一看,里面的字迹还是和之前的字迹一样,显然两张纸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上面写道:“你母亲的仇已经报了,她在九泉之下如今也可以瞑目了,所以你也莫要再多伤心。信鸽赠你,它脚上的信桶也是一个哨子,以后如有需要,可吹响哨子唤她来,写信给我。”
晴雯本以为得到一次帮助已是大幸,没想到,恩人居然允许自己以后再求助于他,晴雯心里十分的高兴,但想着这样的大恩,自己应当报答才是,正好自己之前绣了一枚香囊,对于那等世家贵女,自己的身家肯定是送不了什么好东西给她的,但自己精心绣的香囊,想来不会嫌弃,应当能为她添彩。
于是拿出一张小纸条,写到:“多谢恩人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将亲手所绣一香囊,赠予恩人,聊表谢意。”随后便等鸽子吃完后,将纸条塞进它信桶里,鸽子也没再耽搁什么,起身便飞了出去。
晴雯见此,将刚刚收到的纸条,和之前收到的纸条放在一起,便回去睡了。
而在北静王府书房,水溶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不禁乐开了花,想着自己的心上人要给自己送香囊,便不由乐的在屋里转圈,若不是她现如今还是贾府的丫鬟,自己真想马上将宫中御赐的古香缎全送给她。
北静王想了想,不能操之过急,也就忍耐了下来,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可以收到晴雯亲手所绣的香囊,就又激动了起来,于是连忙写下了几句话,想让鸽子给她带过去。
知白知墨在旁边看得无语了,连忙说到:“主子,今天已经太晚了,晴雯姑娘已经睡下了,若这时送信,想来会打扰到她休息的。”
水溶听完,这才想起现在已是深夜了,方才按耐下心里的激动,让鸽子今夜先休息,而自己则是因为太兴奋,睡不着,便去书房看了一夜的书,至于究竟有没有看得进去,就只有天知道了。
到了第二日,晴雯刚醒,就看见作业那只鸽子站在窗柩上,正在探头探脑的看着她,晴雯取下鸽子腿上的信,信中写着,她只要将香囊放在她房间的窗前,自会有人取走,晴雯半信半疑,将自己做的流云纹双色牡丹香囊取出放在桌上。
没想到那鸽子一见晴雯将香囊放在桌上,便叼着香囊的络子,带着想囊飞走了。
过了几日,人们发现,一向衣着简单朴素的北静王,上朝的时候,身上居然挂着一个着色艳丽的香囊,倒不是这个香囊不好看,而是这个香囊太过美轮美奂,这样精致的香囊,若是用在女眷身上,自然是锦上添花,可挂在一身黑的北静王身上,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到了下午时分,天下起了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丫鬟们纷纷在后罩房里做刺绣,今日宝玉也没和贾政一起到大观园内拟牌子,而是在屋里看丫鬟们一起做刺绣。
丫鬟们基本都是在做鞋子,有的在做鞋底子,有的在做鞋面儿,有的在上鞋帮,晴雯和麝月并扇儿围坐在一起,三人都在绣鞋面儿,晴雯拿着一块水碧色的料子,用深绿色勾出了几片荷叶,此时正在绣一朵荷花,虽然才只绣了一片花瓣,但已经能够想出这朵荷花是多么的栩栩如生了,毕竟现在这片花瓣就像是贴在布料上,麝月手中则是一块白色的布料,在上面看花样子,应该是要绣一簇红梅,而像扇儿这样的小丫头,本来府里是提供冬鞋的,但扇儿见晴雯的鞋面绣的好,也要跟着她们一起绣鞋面子,因着扇儿的娘是绣娘,所以扇儿的刺绣也还不错,至少能看得出来她绣的是什么,这在想她这么大的小丫头中,已经是拔尖二了,所以晴雯二人带她也不用从头开始教起,只用在配色构图方面指点一下就好了。
宝玉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完这个,又去看那个,终于不论是手艺熟稔的大丫鬟,还是刚刚学拿针的小丫鬟手里的绣品,宝玉都看了一遍,然后一本正经的总结到:“总得来说,咱们院儿里的,做的都不错,尤其是晴雯姐姐,做的最好,而新来的小蕙儿,也把乱绣一通的技术发挥的淋漓尽致。”说着便大笑了起来。
听他说完,丫鬟们也都笑了,而小蕙儿,因为才五六岁,也听不懂宝玉在说什么,看姐姐们都笑了,也就跟着笑。大家看小蕙儿居然还笑了,也就笑得更欢了,尤其是扇儿,直接笑得从小凳子上滑下来,倒在晴雯怀里起不来,而秋纹见扇儿笑成这样,则是直接将口中一口茶水喷到袭人的裙子上,大家见此,笑得更欢了,简直停不下来。
秋纹马上给袭人赔礼,怎奈仍然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不禁没让袭人消火,反而把小桌子上的茶盏带下来,直接泼了袭人一身的茶水。这下是真没法笑了,晴雯都看见袭人紧握的手上爆出的青筋。
“我去换身衣裳,你们先绣着吧!”袭人说完,便黑着脸走了。
宝玉见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也连忙追上去给袭人赔礼。而其他的丫鬟,除了秋纹还在笑个不停,连小蕙儿笑着笑着,也觉得气氛不对,也不笑了。
小丫鬟春燕拉了拉秋纹,说到:“秋纹姐姐,我刚刚看到袭人姐姐好像很不高兴,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