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宝玉不知道,他一心以为会被照顾的好好的袭人,此时正在西角门外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被两个婆子,胡乱的丢在一家青蓬小车上。
袭人的嘴里被堵了一块帕子,那帕子也不知哪个婆子用来揩汗抹嘴的,油腻中还有一股子酸臭味儿,袭人本就是初初有孕,闻不得怪味儿,也见不得腌臜东西。如今这脏臭帕子塞在嘴里,惹得袭人连连干呕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袭人好不容易勉强适应这怪味儿,便听见外面的几个婆子对自己的事,嘲笑讽刺,袭人心里是又气又恨。
这些下贱东西,平日里见到自己恨不得将头低到地上去,今日自己一时落魄,居然敢对自己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等自己生下二爷的长子,成了这偌大贾府的主子,自己定要将外面这几人的舌头拔掉,叫她们自己吃下去。
还有秋纹和晴雯,这两个贱蹄子,一个蠢得要死,害自己落到这种境地,这样的蠢货也敢和自己争二爷的宠爱;另一个却是个心思险恶,暗中得了王夫人的心,好要装好人。等将来自己做了二爷的姨娘,一定要将这两个贱蹄子要到身边来,先划花那两张勾人的脸,在拖出去打死。袭人想到此,不由心花路放,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宝玉来救自己了。
可袭人等啊等啊,等到手脚都被绳子捆麻木了,也没等到宝玉来,只等到一个熟悉婆子的声音从轿帘儿外传来,袭人使劲回想,也没想起外面刚来的那个婆子是谁。
轿帘一下子被掀开了,袭人之前一直处于黑暗的轿子中,骤然见到外面的火光,不禁闭了一下眼睛,等再睁开眼睛时,袭人见到了她接下来的一生中,最为痛恨惧怕一个人。
那婆子命外面的粗使婆子将袭人拖出来,禁住她,然后扯开袭人嘴里的婆子就往她嘴里灌药,药虽然撒了不少,但还是有大半碗流进了袭人嘴里。等喂完药,那婆子什么也没说,又将袭人嘴给堵住了,随后轿帘儿便被放下,马车也开始行驶了起来。
袭人不知道为什么宝玉没来,也是没想起那个婆子到底是谁,直到行至半路,袭人突然感觉肚子痛了一下,不多久又痛了一下。
袭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自己下身一股热流流下,袭人这才想起那个婆子自己在哪儿见过。当年袭人刚到宝玉身边是,有一日去王熙凤处回话,在熙凤园子里的一个隐秘角落,见一个婆子和两个粗使丫鬟,正在给一个当时颇得贾琏宠爱的丫鬟灌药,袭人一向做惹火烧身的事,便自己偷偷走了,后来便听说那丫鬟重病而亡的消息。袭人后来听怡红院的婆子们碎嘴的时候说,那丫鬟是因为被灌了堕胎的虎狼药,伤了身子,又没好药医着,生生流血流死的。
袭人感觉自己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她也动不了,发出的声音也被马车的车轮声所掩盖,等到袭人以为,自己可能就要真的像那个丫鬟一样,流血而亡时,马车停了下来,这个时候,袭人流的血已经把身下马车的底板都沁透了。
而另一旁,秋纹正奄奄一息的被几个婆子从凳子上拖下来,她老子娘就在旁边,往那两个婆子手里塞了一角银子,那婆子收了钱,总算态度好了些,帮着秋纹她娘,一起把秋纹扶到秋纹她爹背上。
秋纹她爹背上秋纹后,连忙便出了府,回了家,她已经疼晕过去了,她弟弟又连忙去帮她请大夫。
大夫来了看过之后,给秋纹开了一些外伤药后,嘱咐秋纹一家细细照看着,便告辞走了。其实按王夫人的吩咐,秋纹至少应该去掉半条命的,不过秋纹一家也是在府里经营了几十年的,只要银子使下去,多的是关节可以疏通,所以现在秋纹虽然看着严重,皮开肉绽,但实际上伤并不严重,只要好好养着,过个十几日便能活蹦乱跳的。
“都怪你,闺女本来好好的,都是你娇纵的她无法无天,闯下这等祸事来,差事丢了便也算了,如今背着个在主子身边争风吃醋的名头,将来可怎么嫁人。”秋纹她爹见秋纹睡下了,便跟着她娘出了门,在门外闷闷的跟她娘抱怨道。
“怎么了,闺女难道是我一个人养的宠的,现在就去全怪我一个人,刘老根儿,你现在嫌弃我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把话给你撂在这儿,不想过就别过,等闺女好了,我就带着她回娘家,你好自己娶个新的老婆对吧?”秋纹她娘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顿时便回骂道,骂完扭着身子便要走进屋收拾东西。
秋纹她爹连忙拉着自家媳妇儿道:“好芬芬,我怎么能嫌弃你呢,你不嫌弃我都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你别走啊,我怎么能嫌弃你呢。”
秋纹她娘本来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儿子女儿都大了,这男人对自己好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走了,“咱女儿这样可怎么办,都怪那个袭人,若不是她教唆,教坏了咱们女儿,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都怪那个小贱人,别叫她将来落在我手里了。”秋纹她娘恶狠狠得说到。
秋纹她爹是个老实人,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这些事情,家里一贯是听她娘的 。
“爹,娘,大姐的伤怎么样?”秋纹的弟弟刚刚在请大夫的时候,跌了一跤到水坑里 湿了外面的衣服,虽然不至于感冒,但他娘还是让他回房去换了衣裳,所以刚刚大夫诊病时,他便没在,秋纹虽然如今在怡红院中,上上下下都讨厌她,但在家里她对她弟弟极好的,所以他弟弟才会大半夜连夜去给她请大夫,连摔了也不顾。
秋纹她娘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心秋纹,心里很是安慰“你姐姐不严重,大夫说了,上了药好好养着,半个月就能好的。”
秋纹弟弟一听,高兴得说到: “娘,明日便将我的鸡蛋给大姐吃吧,这样大姐就能早点儿好起来了。”
秋纹她爹见此,大笑到:“家里还缺你的一个鸡蛋给你姐姐吃,孩儿她娘,明日便去买只鸡来,给家里两个孩子好好补补,嘿嘿,也顺便给我补补。”
“你还补补,真是多亏了你敢想。”秋纹她娘嗔了她爹一眼,又对自己儿子说到:“好了,你早点儿睡吧,我和你爹守着你姐姐,明日醒了,再来看你姐吧!”
秋纹她弟想了想,毕竟才是七八岁的孩子,今日又是连夜跑去请大夫,听见母亲说姐姐没事儿,一下子便觉得困意上来了。“那娘,我先去我睡了,明日再来看姐姐。”说着,便摇摇晃晃的回去睡了,而秋纹她爹因着明日还要去进货,他是王夫人嫁妆铺子的掌柜的,铺子离不开他,便也被自己婆娘赶去睡了,而秋纹她娘则是趴在秋纹屋里桌上守了秋纹一夜。
到了第二日,秋纹从昏睡中醒来,就见自己娘趴在桌上睡着了,秋纹本想起床,可一动,屁股便传来了剧痛,这才想起昨日的事情,顿时觉得自己委屈透了“娘……”秋纹含着哭腔叫了一声。
秋纹她娘听见了女儿的声音,瞬间便醒了,“怎么了?纹儿,可是屁股很疼?”说着便坐到床边,拂着秋纹的头发怜惜道。
秋纹见此,顿时更委屈了,眼泪的刷的一下变下来了:“娘,都是袭人那个贱人害我,娘,我好疼啊。”
秋纹她娘之前只是听说自己女儿受罚,是和袭人教唆有关,不知道具体情况,听自己女儿这么说,像是有隐情的样子,于是连忙问到:“好纹儿,你给娘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接着,秋纹便抽抽搭搭的给她娘说了世间的整个过程。
“你呀,真是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伎俩都看不明,真是一点儿也没遗传你娘我的聪明才智。”秋纹她娘本来还要骂,但见自己女儿白着一张小脸儿,眼里啨着一包眼泪,丝毫不见平日的精气神儿,也不忍心再骂自己女儿了。
“娘,人家已经很委屈了,您还骂我,呜呜呜”秋纹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好纹儿,乖,不哭啊,谁要是欺负了你,娘定然是要她付出代价的,你说是哪个袭人和晴雯是吧,敢算计我闺女,娘定要这两人好看。”
秋纹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对晴雯十分不好,还差点陷害了晴雯,心里十分愧疚,毕竟她和自己无冤无仇,而自己去差点害了她性命 “娘,晴雯是无辜的,她和我一样都是被袭人陷害的,咱们报仇的对象是袭人,都是她害了女儿。”
“好好,娘记下了,等娘找到机会,定要好好收拾她,给你报仇。你先吃点儿东西吧,说吧,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秋纹娘看着自己的女儿慈爱道。
“娘,我想吃葱花鱼丸汤。”秋纹想了想说到。
“好好,你等着,娘现在就去给你做去。”秋纹她娘说着,又帮秋纹掖了掖被角,便出门去了。
待秋纹吃过汤,又被她娘哄着喝了药之后,没一会便沉沉的睡下了,而秋纹她娘这才轻轻的关了门,走到自己房里。
拿出来之前秋纹让她退的那个纸包,因为那个游医一直没来,所以这药便一直还留着,秋纹她娘本以为这药注定是要浪费的,可今日自己女儿被如此欺负,看来这药该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