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么干,会引起长安,甚至天下的恐慌,但是,没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更有效的了。
皇帝病了,差点一命呜呼,就足以抵消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而等皇帝病好了以后,再有人拿这件事说事,估计会被皇帝撕成碎片。真正占理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可以动用自己皇帝的权力,真正的手握生杀大权。
皇帝要“嗝屁”,作为太子的就应该守在病床前,并坐镇皇宫。在去了一趟太极殿,安抚了惶惶不安的大臣们后,李承乾就回到了甘露殿。
在皇宫里面偷闲的时候,真是少的可怜,所以缩在甘露殿里当宅男,比出行还让皇帝开心。
骰子玩多了也会让人烦闷,为了让皇帝老爹老实一点,李承乾不得不搬出了大杀器—麻将。
都说十亿人民九亿麻,恍若带着剧毒的麻将,哪怕在唐朝也散发出了它的毒性。
于是乎,皇帝、太子、皇后、长孙无忌,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打麻将。而当李承乾不得不前去太极殿主持朝政的时候,打麻将的就换成了李泰。
在散布出皇帝这一次真的是病危,随时有可能龙驭宾天后,李承乾就回到了后宫。
“五饼!”
“碰!”
....
看着皇帝老爹神采奕奕的打麻将,李承乾坐到一边,担忧的问:“父皇,您让儿臣散布这样的消息稳妥吗?好多大臣都在打发自家的子侄离开长安,还有把家产暂时转移出去的,平常百姓还好一些,勋贵阶层可是彻底恐慌起来了。”
新旧政权交替的时候,最是让臣子恐慌,不管是不是平和的换代,朝堂中的实力势必都会面临一次清洗。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不用发愁,因为哪怕是太子继位,他们超然的地位也不会有所改变。但是一些郡公、侯爵之类的,特别是功勋不显、跟太子不熟的,则慌乱无比,生怕自己将会受到这场风波的波及。
至于跟太子算是有仇的王家,干脆全体离开了长安,生怕太子继位以后会直接针对他们。甚至于,一些王家直系的官员,很干脆的上表请辞,虽然被长孙无忌拒绝了,可是皇位交替的威力,是真的表现出来了。
“胡了。”
推倒牌后,李世民点点头说:“确实有点吓人,但是啊,想要从风波中抽身出来,总要承担一些风险。其实带来恐慌朕是不怕的,朕最怕的是有些人经受不住考验,忍不住跳出来啊。真要出现一两个李孝常类的人,你说朕得多寒心。”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整出这么大的阵仗了。按理说,只要宣布病重的消息就好,犯不着整这么大的阵仗,就连房玄龄等人,都被蒙在鼓里。现在看来,皇帝分明是要摆出一个陷阱,用最极端的诱惑,来诱捕对皇位别有用心的人。
一石二鸟。
时间,终究是来到了五月初一。
本来这个时节,应该准备过节了,朝廷也会举办一次宴会,皇帝应该出面赏赐群臣夏衣。但是因为皇帝病重,就是平时的朝会,都叫人胆战心惊的,根本感受不到过节的气氛。
袖子里揣着黑玻璃制作成的眼镜,李承乾参加了初一的大朝会。
太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监国,所以百官躬身行礼后就坐了下来。
房玄龄出班启奏道:“殿下,不知陛下的身体如何了?孙道长已经入宫多日,莫非,孙道长也束手无策吗?”
“确实,孙道长也说父皇的病症棘手,稍有不当,就可能....所以,说句不孝的话,我等还是做好准备吧。”
听太子这么说,房玄龄叹了一口气,回到坐垫上闷声不语。
对于皇帝,他是真正的尊敬敬佩,以前总觉得自己会是先行的,没想到皇帝竟然突然病重,一想到皇帝有可能比自己这个老臣还要先行一步,他就一阵的心痛。房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都是源自皇帝的刻意恩宠。不然,就算房家本来就有些底子,也不可能发展的这么迅速。
一样不好受的还有很多人,如今朝堂里好多人都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早就不是武德时期的架构了。
就在一片哀伤中,魏征站了出来,道:“启奏殿下,如今陛下病重,造成了勋贵们的恐慌,好多人甚至在转移自家的势力出城,如此人心惶惶的时刻,微臣觉得您应当降太子教安抚人心,免得恐慌进一步扩大。”
李承乾点头道:“既如此,孤就起草一份太子教,直接送达门下省复核后就发告长安吧。”
皇帝病重,但是大朝会却还是要按照固有的程序进行。在商议了鄯州事件的后续处理以后,李承乾看向了一边的张赟。见张赟点头,就把手伸到了袖子里,握住了眼镜。
证明道门的那位高人靠不靠谱的时候到了,如果他的预言是准确的,李承乾绝不介意动用太子的权威把这位人才绑出山。魏晋时期带来的坏风气,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不愿意为社会做贡献,总喜欢找个穷山僻壤躲起来,闭门造车。
这不行啊,社会的进步需要所有人的努力,一个人的努力终究是有局限性的,而大多数人的努力,缺少了那关键的突破点,也是缓慢的。人才,就应该拽出来,给他足够的待遇,鞭策着他努力才是!
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群臣的争论,终于,李承乾看到了慌乱跑进大殿的兵士。
“报!殿下!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
听到这个消息,房玄龄猛的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打击还是一过性脑供血不足,又摔倒在地。
虽说不相信什么天道有警之类的传说,但是在皇帝最病重的时刻,出现天狗食日这样的天象,实在是太恶劣了!
听到这个消息,群臣都慌乱了起来。这个时候出现天狗食日?这....
司天监少监当即跪倒在地,颤抖着嘴唇说:“天狗食日,乃亡君死国之像也,莫非是陛下....”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就在李承乾站起来,走到场间的时候,李涧也一脸悲伤的从后殿中跑出来,扔出了重磅消息:“殿下,孙道长请您回后宫,陛下....可能要不行了。”
演帝皇帝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最佳男配角,李承乾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竟然眼角挂着泪水,怎么看怎么像真的。
虽说这个时候宣布皇帝要不行的消息,算是彻底坐实了日食跟皇帝有关,可是,彻底引发朝臣们的恐慌,实在是个下策啊!
挥挥手,李承乾咬牙道:“请孙道长全力救治父皇,李绩何在?李靖何在?”
听到太子的点名,李绩和李靖立刻站了出来,单膝跪地:“末将在。”
“孤任命你二人暂时为长安留守,统领长安兵力,传令全城,所有人尽皆敲锣鸣鼓,驱赶天狗,孤不相信不过是天象而已,凭什么主宰一个帝王的性命!”
李绩李靖当即领命而去,门下省的两个黄门侍郎作为证明随着他们一起出发。非常时期非常的命令,必须有文武两方同时出现才行,没有兵符印信圣旨,李绩李靖不可能凭着一张脸就控制全城的兵力。
大踏步的走向殿门,李承乾豪气万丈道:“众卿家随孤来,孤倒要看看天狗怎么个食日法!”
见太子不仅不慌张,反而豪迈的一批,众大臣也顾不上积蓄悲伤努力挤眼泪了,一起走出了太极殿。
侍卫虽然报告了天狗食日,但是走出殿门,才发现外面还是一片明亮,如今正是上午,天狗食日并不是一瞬发生的,看不出太大的区别来。
不过是仰头看了一会儿的太阳,好多人就忍不住低下了头。太刺眼了啊!不过,确实如同侍卫所说的,天狗食日确实发生了,太阳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完整了。
张赟带领着大队的宦官宫女,带着红色的衣服和红布出现在太极殿前。除了太子换上了红色的外套外,众大臣只能一人扯一块红布,努力的裹在身上。穿红鸣锣赶天狗是传统,只不过一直以来只有乡间百姓相信罢了。
跟后方的大臣不同,李承乾戴上了黑玻璃的眼镜后才抬头看太阳。
日全食啊,上一世他也只是看到了一次日偏食而已,没有体会过天地一片昏暗的场景。
伴随着李靖和李绩的指挥,环卫长安的军队开始走街串巷的传令。天狗食日发生了,皇帝陛下病重危急,得驱赶天狗才行。
长安的百姓们还是很喜欢皇帝的,特别是一些老人,更是知道这些平和的年头得来不易,所以,没多长时间,沉寂的长安城就彻底喧嚣了起来。鸣锣敲鼓的有之,扯着嗓子咒骂者有之,当唢呐的声音想起来的时候,李承乾差点笑出来。
不是,这个时候吹唢呐是几个意思?给皇帝送终?
“啊!啊啊啊!”
有房玄龄的带头,文臣武将们也一起大吼起来。这个时候不敢不卖命,他们已经拿出了把声带喊裂的力气。
可是人力终究是没法跟天体运动抗衡的。
日食发生的很快,没多久,天空中的光亮就明显的衰弱了,当天地开始变得有些昏暗的时候,李承乾又下了一道命令。
当天地彻底变成灰蒙蒙的,天空中只能看到一圈淡淡的金边的时候,长安城周围,都有点点的火光亮起,随后,城外响起了爆炸的声音。
是火药武器,长安城内储备的一些火药武器,有受潮的风险,与其返厂检查一遍重装,还不如释放掉。
大量的火药武器释放,比点鞭炮要壮观的多,短时间里甚至盖过了长安城内的声响。
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很快金环就消失,光亮重新降临了世间。
看到日食的前半程就足够了,仰头了这么久,脖子酸得很,摘下眼镜,看向又一次出现的李涧。
李涧点点头,如释重负的说:“陛下已经无碍了,孙道长说,只要将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闻言,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房玄龄等人却转了转眼睛,隐约猜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太巧合了,皇帝虽然病的早,但是正好赶在天狗食日的时候病情最严重,天狗食日结束以后就恢复,简直太巧合了。再想想天狗食日的星象解读,杜如晦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房玄龄对视一眼,俩人都露出了苦笑。
白为皇帝伤心了!
皇帝好转了的消息,还是要公布出去的。长安人合力驱赶走了天狗,还让皇帝恢复了健康,这样有成就感的事情,顿时让好多人心生自豪感。一时间,长安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变成了这个。没人考虑亡君之后的两个字,就算有考虑到的,也不敢说出口。
皇帝看似胡闹一般的选择,却让自己立在了不败之地。
演戏就要演全套,所以李承乾不得不悲催的再一次监国。虽然明知道皇帝是在甘露殿里打麻将,可是每次上朝的时候,都说皇帝的起色不过是好了一点点,一点点。
嗯,一点点。
改朝换代的危机过去了,再加上有太子的太子教安人心。勋贵们也就不再那么恐慌了,一些家族开始有序的将力量重新汇集到长安。
五月末的时候,送吐谷浑使节回去的大唐使节回来了。不过,只回来了半个人。
当半死不活的使节在医学院抢救过来,苏醒以后,就汇报了一个让人怒极反笑的消息—吐谷浑扣押了大唐使节,就是逃出来的这个,也遭到了追杀。
消息一透露,群情激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两国相交,不杀使节,这是规矩,就算大唐毁约在先,那是你们吐谷浑自找的,如今暗地里捅刀子的事情还没论算清楚,你们就干这样的事儿,是闹哪般?
不仅如此,高昌、兰州、廓州同时来信,吐谷浑边境兵力大量集结,意欲进攻大唐。
“孤真是笑了,且不说他们表面示好,暗地里劫掠鄯州,拿天下人当傻子,就是扣押使节、进攻大唐,也是出师无名,慕容伏允的脑子是烧坏了嘛?一只猫竟然敢在老虎面前嚣张?”、
朝堂之上,李承乾第一次咆哮出声。
吐谷浑如今的所作所为,像极了他之前的一个同事,明明是公认无耻的事情,却做得理所应当,好像他这么做才是有理的一般。这已经不是交流障碍了,这是根本没活在一个逻辑里面。
最令他愤怒的是,明明有火药武器的威慑了,吐谷浑还是选择了进攻大唐,如今已经是五月末,很快崤山以东、黄河以南和准河下游,将会暴雨成灾,洪水泛滥。在这样的档口,吐谷浑的进攻对大唐而言是最严重的考验。内忧不是问题,外患不是问题,内忧外患一起出现,这是足以改朝换代的难题。
之所以放出火药武器,并不顾危险的直接展示威力,就是为了让这些外族消停一点,等大唐解决内部的忧患以后,什么吐谷浑,不过是大唐餐桌上的一碗饭而已。
李靖出班启奏道:“殿下,微臣以为,吐谷浑这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无论如何,它都跟咱们大唐结下了梁子,求亲的事情黄了,更是加深了吐谷浑的忧虑。慕容伏允不傻,他很清楚大唐会找他秋后算账,所以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别的不说,一旦西突厥因此而对大唐动手,吐谷浑和突厥结成利益同盟,那我们就没法直接对吐谷浑动兵了!”
杜如晦也站出来说:“简单来说,慕容伏允在赌,他赌西突厥、吐蕃之类会追随他们的所为,一起对大唐发难。赌赢了,咱们大唐拿他没办法,赌输了,也不过是让会发生的事情提前而已。”
来回走了几步,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如果真如李靖杜如晦所言,吐谷浑这一次还真是赌对了。至少,他实在不想在灾难到来之前,发兵吐谷浑。历史上的贞观八年糟到了极点,自己这个知晓即将发生事情的人,实在没办法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死路....
放任吐谷浑不管,且不说高昌、兰州、廓州危在旦夕,一旦助长了吐谷浑的气焰,那真如杜如晦所说的,让慕容伏允赌对了!
烦躁的走到大殿中央,走来走去。眼下的局面,不发兵都不可能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再迂腐的朝臣,也会赞同出兵,因为,吐谷浑实在是太他妈欠揍了!
见太子在大殿中走来走去,众大臣都不敢打扰。眼下,发兵是必然之事了,他们不明白,太子对这件事有什么可迷茫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涧出现在大殿中,走到李承乾身边耳语道:“陛下有命,发兵吐谷浑!具体如何调兵遣将,他会安排。”
虽然宅在甘露殿装病,但是皇帝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朝堂。
点点头,如今,只能将死棋走下去了啊!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李承乾公布了结果:“发兵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