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游戏,硬是完成了智商上的高端较量。
在鏖战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以后,终究是李承乾更胜一筹,成功的把武媚给t光了。
能看能动手,就是不能动枪,反而是一种折磨。所以五子棋打赌t衣服,也只是进行了一次而已。接下来,可是有十多天的时间啊!
在山头上,隔离了半个月以后,李承乾才终于被孙思邈准许过去了。
半个月的时间里,令人意外的是,接种了牛痘的人,没有一个被虏疮病人传染的。如果说刚开始还是提心吊胆的话,接连几天没人出事儿以后,大家就放下了心思,全心全意的帮助虏疮患者。而十几天的时间过去,就彻底放下了担心。
十几天的接触都没人被过继,就说明牛痘的接种,果然是有效的!
这十几天的时间,每天都有新的病患被送来,同时,也总有人被抬走,在同样患病的亲人撕心裂肺的嚎哭中,于最底下的梯田内火化掉。
只能火化,这样才能保证病毒被彻底消灭了。否则的话,尸体掩埋,谁敢保证不会经由一些中间的动物宿主,继续让病毒扩散?
不过,也有挺过来的,特别是刚刚患病的,十个中有七八个能挺过来。
说到底,虏疮病毒的致命只是一方面,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还有伤口的感染。虽然是夏天,但是在孙思邈的医疗团队正确的照料下,伤口感染被解决,病中的发烧被遏制,再加上补药的辅助,还是有很大的概率能平安度过危险期的。
只是,病后留下来的麻子,就不是药物能够解决的了。不过,跟生命相比,区区外貌....
这话还真说不出口。
进入临时医院,李承乾首先就是去见了孙思邈。或许是最近几天病患的存活率提升的原因,孙思邈的样子虽然疲惫,但是神色还算是平静。
同样在接受治疗的还有夷州的刺史方晋,作为最早一批感染上虏疮的患者,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叫嚣着要回去主持大局,但依旧被孙思邈给绑了下来。
啪在病床上的方晋,一脸痘痕的样子,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文雅,但是,当从孙思邈口中得知他的做法以后,李承乾却是肃然起敬。
南州刺史萧晨,夷州刺史方晋。如果这场灾难过后要论功劳的话,他们无论如何也是第一梯队的,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才要落后于孙思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确立下了大功。
虏疮啊,染上九死一生,没人会蠢到拿自己的命去赌九死一生的赌局,但是他们两个依然是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他们是真的在尽职尽责。
见到太子,方晋本想起身,结果只是撑着爬起来了一点,就又趴了下去。他的后背上也有痘痕,还很严重,只能趴着。
“微臣失礼了,这就爬起来。”
李承乾坐到了床边,开口道:“身体没力气就别勉强自己了,孤也不缺你这一点礼数。不过非要论起来,反倒是孤要代表朝廷,甚至代表父皇,对你行礼啊。孤虽然被孙道长赶到对面山头,但还是知道你们做的事情的。
南州夷州因为你们自主的限制,所以虏疮的扩散并不严重,一些村庄得以全庄保全。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完,李承乾站起身,对着方晋拱手施礼。
趴在床上的方晋嘴唇嗡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泪流满面。
他已经尽力了啊!在接到朝廷的预警时,就已经传令全州,要求所有县令必须把朝廷的命令贯彻执行。但是谁知道,灾难没有发生,谁也不放在心上,集市一样召开,走亲访友依然随意。所以,等灾难爆发的时候,规模一度让他有拔剑自刎的想法。
灾难发生以后,他不顾虏疮的危害,在把家人都妥善安排好了以后,就离开州府,亲自指导各村庄的自闭防守,指导已经患病的百姓都集中居住,等待朝廷的救援。也是在这期间,他虽然戴着面纱,裹得严严实实的,却依旧被过继了。
本来想着自己如此舍身忘命的,不是为了荣耀,是为了百姓。可是当看到太子对自己行礼的一幕,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荣耀,竟然也是一样的看重。或者说,他最希望自己的行为,能够被朝廷,或者说皇家认可啊!
张开嘴,方晋那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微臣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不过,太子殿下能夸赞微臣,微臣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可惜,萧晨那老混蛋,已经听不到殿下的夸奖了啊。他家大儿子,现在行使着刺史的职权,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也会被过继。
太子殿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太子殿下答应。”
李承乾重新坐下来,用力的点点头。
“微臣请求太子殿下将萧绝送走,萧晨的小儿子早夭,就这么一个儿子,萧绝虽然成亲了,却只有一个丫头。微臣实在不忍心看萧家绝后啊!”
李承乾苦笑道:“你不忍心,孤又如何忍心?放心吧,孤前些天就已经下令,命人把萧绝给抓过来了。关于南州刺史,朝廷很快就会派来两个。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个刺史之前虽然只是县令,却是生过虏疮,并且活下来的。
以前没有孙道长的团队帮着治疗,这人依旧活了下来,如今你有孙道长的帮助,肯定也能好起来的。所以啊,孤现在给你下令,别想那些没用的了,现在安心治病最重要。”
方晋点点头,已经疲惫到很难说出话来了。
因为虏疮疱迹严重的原因,每到换药的时候,就会不时的想起一声惨叫声。
孙思邈利用酒精泡药,制作出了一种类似云南白药气雾剂的药水,根据效用调整配方,而用在这里,就是消炎活血祛瘀和生肌了。但是,不管是什么配方,酒精直接接触伤口的滋味,也不是好受的。
看到一个孙思邈的学生走过来,要给方晋换药,李承乾就起身避开,看着他换药。
揭开纱布,才能看到方晋背后的伤口有多恐怖。别人是大片的痘痕,他的却是大片的血肉模糊,这一看就是被衣料磨破以后,又发炎了。
药水抹在伤口严重的后背上,方晋却没有一点的反应。
就在孙思邈的学生还要再抹一点的时候,李承乾制止了他,伸手在方晋的脖子上摸了一下,摆了摆手。
没了。
先是萧晨,现在又是方晋,两州的刺史,全部离世了啊。
鼻子一酸,李承乾仰头看天,眼泪依旧是流了出来。
疾病无情!
从长安赶过来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谁知道两州到底有多少人没能等到朝廷的救治?
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道士走过来,用担架把方晋抬走了,李承乾只好跟随着出去。
刚刚抵达这里以后,亲率收集的干木柴,有好大一堆,但是到现在,已经没剩多少了。方晋的家人不在,为了防止他的骨灰丢失,李承乾治好守在一边,等着收集他的骨灰。
道士们还是比较有用的,除了能搭一把手以外,火化的时候,还能念经超度一下亡魂。因为他们的存在,临时医院这里,至少是没有出现恐慌。
方晋的骨灰,被李承乾带回了自己的帐篷。没有牌位,没有香烛,只能是在他骨灰坛子前面放了两碟馒头,就算是祭奠了。
心情不好的不只是他一个,武媚在外面帮忙了一段时间以后,回来后,看到夫君,就大哭起来。
她不是怕病人的惨叫,也不是怕病人的惨状,只是不忍心看那么多人的受苦。
没办法用言语安慰,李承乾也只好紧紧的抱着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现实,如果可能,他也想在穿越的时候带个神医的系统,或者干脆当个挂逼,一挥手之间就治好所有人的病。但是,这是现实。
吃午饭的时候,没人说话,就算有开口的,也多半是讨论各自担当病房里的病人。至于孙思邈,更是喝起了酒。要知道,他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最多暖身子的时候拿酒当药喝点。如今借酒浇愁,还是第二次。
耿不曲和张赟的脸色也不太好,特别是耿不曲,看起来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对于这个一手为自己缔造了暗卫的老人,李承乾还是很尊重的,虽然关心,却也没问。
快速的吃完饭以后,耿不曲就走开了。
看着耿不曲离开的背影,李承乾才看向张赟,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张赟叹了一口气说:“三号木屋里面,都是孩子,其中有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她家里人都因为虏疮死掉了,成了孤儿,于是,耿老就认她当了孙女,每天帮忙完事以后,都回去陪着她。但是,这两天,那孩子的情况不太好,很可能....”
九岁的孩子啊,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李承乾觉得,正确的救护,没能庇护成功的三成里,有两成分别是上岁数的老人和不够岁数的孩子。
压抑....
如今身在医院内部,李承乾清楚,就算自己找别的方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都不行了。血淋淋的现实就发生在身边,莫说下棋脱衣服了,就算是有一台联网满电的手机在这里,他也没办法忘记。
第二个吃完饭的是孙思邈,吃完饭以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拍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这里。
“诸位,老道在这里说几件事儿。第一,老道发现有些人,见病人的病情严重,就开始疏忽,本来应该一日两换药,变成了一日一换甚至是不换。虽然咱们的药消耗的很快,但是这种事儿,依然是不对的。在病人彻底离世以前,我们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信心。奇迹,并非就一定不会发生。
第二,咱们的肉食蔬菜,有些短缺了,距离下一次补给送达,可能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病人的补给不能短缺,咱们闲暇的时候,到附近挖野菜吃吧。
第三,已经病愈的人,想要离开的,咱们不阻止,留下来的,就尽心尽力的教导他们怎么护理病人。过段时间,他们要代替咱们返回两州州府,救治那里的病人。至于留下来却又不想学的,就让他们组成运输队,去涪州边界,往这里运送物资。都听清楚了嘛?”
众人自然是连声答应下来,特别是被说中第一点的,更是羞臊的不行。
说完这些,孙思邈又走到了李承乾这边说:“得给长安去信了,咱们这的药有点紧张,要是对南州夷州也送人过去,就绝对不够了。”
虽然孙思邈也害怕把虏疮给蔓延出去,但事情重要,也只能赌一把。
李承乾点头说:“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就给长安去信。不过您也放心,这封信,我会写给涪州刺史,命他找人抄录一份再送出去。同时,接触信件的人,一定要隔离观察,如此一来,几乎九成的可能,能杜绝虏疮的扩散。”
送信求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李承乾也准备要一批汽油。不管是这里的临时医院,还是两个州府,作为病人集中居住的地区,无论如何也是要稳妥的来一次灭毒,并且隔离五年时间的。
这样处理,要是虏疮还会在这个区域复发,他也只能服气了。
听了李承乾的主意,孙思邈也觉得应该,决定在信件上署上自己的名字。
书信很快就送了出去,虽然身为太子,但是在写完信以后,李承乾也加入了医师的队伍。当初在战场的时候,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识过?眼下虽然惨烈,但还是能接受。
至于耿不曲,李承乾觉得,不要过多的去关注比较好。这个时候的他,恐怕最需要的是一个奇迹。而且,他也祈祷那个孩子,能够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如此这般,又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第四天,李承乾在给一屋子的患者检查了疤痕,走出帐篷的时候,正好看到梯田最底下的浓烟升起。
因为风口的缘故,浓烟并不会飘到营地这里来。浓烟不需要操心,可是令人担心的是,此时坐在梯田边的人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耿不曲。
难道....
心里一酸,李承乾只好快步的走过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耿不曲在喝酒,味道虽然不冲,但是还是不对,看样子是酒精掺水弄出来的。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太子来了。
耿不曲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讲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这孩子跟当初的老奴很像,都是九岁的时候没了家人。当初老奴遇到的是瘟疫,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染上瘟疫以后,就那么痊愈了。但是,老奴的家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死掉了。
每走一个家人,老奴就会拿铲子,挖一个坑,把人埋进去。九岁的孩子,挖坑能多快?最后埋母亲的时候,老奴还是吐着埋的,真是不孝啊。这小丫头也是一样,听她讲埋父母的时候,老奴就像是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现在老奴虽然依旧是一介宦官,但是因为在殿下的手下做事,还是挺有地位的。老奴想好了,就认这丫头当孙女,守着她长大,给她找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嫁出去。但是谁能想到,刚染病的时候还笑得很漂亮的小丫头,就没能扛过去呢~”
听着耿不曲的讲述,李承乾只觉得喉头梗的厉害,眼睛也酸的严重。
谁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啊,自己不也一样,上一世,父亲节母亲节听到别的孩子吹嘘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不也只能大喊一声“报告,老师,我要去厕所”?
又一个脚步声响起,李承乾回过头,只见孙思邈面色沉重的走了过来。
见耿不曲在喝酒,还是酒精掺水的酒,他并没有阻拦,而是坐到了耿不曲的右侧,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半晌过后,孙思邈又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李承乾回过头,懵懵的看向老孙,只见他摇了摇头,还叹息了一声。
再看向耿不曲,李承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人们垮掉的理由有很多,可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能是摔了一小跤,甚至是可能是突然没了乐趣。
不管是因为什么,连孙思邈都摇头叹息了,耿老,应该也要离开这个令人心酸的世界了。
站起身,转身离开,李承乾觉得没必要说一些离别的话语了,对于现在的耿老来说,或许新认的孙女,才最重要。
才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了耿不曲的声音:“殿下,没能护送着您登基,是老奴最大的不忠。老奴虽然为殿下调教出了一些高手,但是真正继承了老奴衣钵,并且够资格被您重新委任暗卫首领的,只有一个人—飞鹰。您回到长安以后,他自然会找机会见您的。”
李承乾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开。
营地里,得知消息的张赟,正飞奔而来。
李承乾原地站定,等着张赟一起回去。
张赟很直接,只是跑到耿老的面前,磕了一个头,就离开了。
主仆二人汇合,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时候,过多的话语,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静静的送别,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