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传来的枪炮声,不是来自于一直潜伏在日军炮兵阵地前两里路的李九斤部。
而是来自于三十八军的防区!
这次唐刀没有去主动踢历史这辆顽固列车的屁股,他知道,睿智而勇敢的中国军人终究会做出自己正确的抉择。
虽然此时战况因为川军新兵团的抵达和曾经时空略微有些区别,比如第4集团军这会儿至少不缺粮食和弹药,又比如还多了唐刀这5000生力军和不远两百里前来的四行团主力,但日军同样也发生了变化,兵力至少多了2个师团。
这基本上是属于此长彼长,中条山之战的中日两军依旧还是日方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原本见泗洲山这边无比困难,白发将军打算让孔旅长带着增援军部而来的一团另三个连支援泗洲山战区,他就带着军部文职人员和青壮固守陌南镇。
已经吓跑路的那部日军虽然还有威胁,但有了龙岩这场阻击战为底气,数百人数百条枪抵挡个一天半天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孔大旅长都还没来得及带兵出发,12师那边就又发来电报,又有大约四百名鬼子通过两集团军防守间隙进入防区。
这下可好,如果让他们汇合了那个不知躲到那座山上的日军步兵大队,兵力可达1000人以上,那非一个步兵团不可。
不得已,96军的那个步兵团不得不留下协助防御,孔旅长不放心,又把自己的警卫连给军部留下,自己则带着不到300人的两个辎重连赶往泗洲山。
就这点兵力,说实话,其实来了和没来也没什么两样,孔大旅长自己也很清楚。
但出乎这位陆军少将意料的是,唐刀不仅在电文里很干脆拒绝了孔大旅长的好意,而且还一反常态的回复道:“我要的是战士,不是收尸队!”
因为战场的残酷,人都会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但唐刀这种回复依旧深深地刺激了这位西北军悍将的自尊。
殊不知,那正是唐刀想要的。
就像曾经那个时空中一样,不到山穷水尽,那位陆军少将如何能破釜沉舟式的打出那般惊才绝艳的反击战?
果然,在13日这天下午,由这位孔大旅长提议白发将军签署同意一场反击战战术计划就此出现。
孔旅长认定死守下去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某处防线被破而后全军完蛋,倒不如拼死一搏,由他率独立第46旅杀出包围圈,孤军向日军后方行军,可以对日军后方辎重运输、后勤基地造成重大威胁,最次也可以牵制日军一部兵力替前线减轻压力。
那边白发将军虽然知道这奋力一搏的最大可能是将整个独立第46旅送入虎口,但不给日军造成点压力,防线被破也是迟早的事儿。
很少上赌桌的白发将军在枯坐近一小时后,竟然也选择了这个拿4000多人的命去赌一赌整个集团军乃至整个中条山20万大军生命的赌局。
这两位将领当然不会知道,在曾经时空中,正是这看似赢面不足十分之一的殊死一搏,不仅冲破了39年年中被称之为‘六六血战’的日军重兵布下的攻击线,更是一路连克芮城、运城,迫使日军主力不得不回援自己最重要的后勤基地,最终被迫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这场战役。
而在这个时空,即将爆发自己璀璨一击的独46旅也不再是孤军奋战,冷锋所率领的主力,早已虎视眈眈的喵向运城。
而负责运城和芮城间交通线的,则是嘴上骂骂咧咧其实一直坐看风卷云舒的第4师团西突支队。
鉴于这货‘不讲信用’的离开导致川军新兵团损失巨大,唐刀决定给这群来自大阪的小贩来波猛的,让他们更深切的感受到,不仅是毛熊厉害,在中国同样有狠人。
我可谢谢你!如果大熊幸之助少将阁下能知道和自己‘相谈甚欢’的新朋友竟然抱着如此恶意,一定会如此疯狂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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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绝对是河边大佐所经历过的最凄惨的冬夜,没有之一。
中国人又又反击了,但这次反击不是什么小股部队,而是八嘎的全面反击。
当炮弹在好不容易占领的山头炸响,还算警惕的日军哨兵立即向高地左右两边的山坡上射出照明弹。
然后,火花就闪瞎了日军哨兵的眼,不知多少杆枪就在草丛和树林中向阵地上射击。
几名扑在战壕边缘观察敌情的步兵猝不及防之下惨叫连连,有的是直接被雨点般射过来的子弹击中,有的则是被击在石头或是掩体上的跳弹给击中。
那说明中国军队火力的密度,更足以证明中国人投入反击的兵力,至少千人级别的。
“命令全军固守!等待炮火支援!中国人,死啦死啦地!”这是不惊反喜的河边大佐淡定的站在野战指挥部下达的第一条军令。
甚至在那一刻,河边草也大佐的嘴角微微一歪,露出未来歪嘴龙王特有的邪魅。
真的,如果42岁的老男人再年轻个十来岁,差点儿就让他装成了。
如果是小规模袭击倒也罢了,但中国人竟然敢玩这种近乎全军出动搏命式反击,那可就大错特错。
自从昨夜各阵地都出现中国人夜袭事件,山田清一少将可是又召集几个联队长开会,五个‘臭皮匠’商量了许久终于制定出一个对策。
在黄昏之前,炮兵大队分散到各步兵大队的炮兵观察员就将占领的各山头高地下方的坐标进行汇总,并将这些坐标一一编号,一旦中国人夜袭,那么阵地上的日军只需要报告自己高地编号以及需要炮火覆盖区域编号,炮兵大队那边的12门山炮就会根据此编号找到对应坐标进行炮击。
你别说,五个‘臭皮匠’想的这个方法还挺对症,减少了专业人士和非专业人士间的无效沟通,防止误报,也能让己方火炮在最短时间内反应。
如果真的像五个‘臭皮匠’计划的那样,那唐团座亲自率领的2000还能战斗的步兵反击绝对是一招臭的不能再臭的棋。
将2000士兵放在毫无遮拦的山坡上和日军对射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儿,再来一波炮弹的话,那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可惜,河边草也大佐并不知道,在炮弹落到他拥有的高地上之前,远在8里外的一处草丛里,一个满脸黑灰的男人,正露出一口不知多少年没有仔细刷过的黄板牙:“让臼炮开火,给老子们开路!”
山田清一少将就算兵力再如何不足,也一直谨守陆军条例,炮兵部队必须有步兵保护,这个划归他指挥的炮兵大队身边一直有两个步兵中队。
只不过到了傍晚的时候,山田清一已经确定中国人已成瓮中之鳖,再难翻什么浪花,才同意麾下缺兵少将的步兵联队将自己的步兵中队调走,但依然保持着一个步兵中队的防御力量。
一个步兵中队,就算有一个步兵营级的中国军队来攻,也至少能抵挡2个小时,陈兵泗洲山的主力不用半小时就可以回援,轻松一口将其吞个干净。
甚至在内心的深处,山田少将还希望中国人能来袭击自己的炮兵大队试一试。
因为这几天的战斗已经让这位日本陆军少将明白,面前之敌属于死硬派,只有尽量多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才能让自己手里的阵亡名单不要再拉长。
唐团座满足了这位日本陆军少将的野望,李九斤率领的三个步兵连将近900人蹲在草丛中看着日本陆军少将抛出的‘诱饵’好几个小时了。
不光是人多超出了这位日本陆军少将的想象,而且还装备了能一发入魂的臼炮,两门臼炮。
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抵达日军防线430米外的臼炮率先发起攻击,两枚几乎没啥精准度的大号炮弹就在日军简易野战战壕的边缘爆炸。
但就是这两发炮弹,向开始弯腰前进的中国军人们展示了什么叫‘有威力,还要啥精准度’的概念。
就这两发炮弹爆炸闪出的火光,都几乎将日军的整片阵地给照亮,野战战壕前还有日军不惜血本布设的铁丝网,但在这种炮弹生成的气浪下,数十米长的铁丝网连同深入地下大半米的十几根木桩被连根拔起翻在一边。
就连还在400米外的中国军人们都感受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那就更不用说距离炮弹炸点不到20多米的日军了。
四行团士兵们是无法看清那么远,否则他们一定会看到至少有数十名日军两耳中流出两道血线,气浪可能没杀伤到窝在战壕里的日军,但轰天巨响却是直接震破了他们的耳膜。
“乖乖!这炮可真够劲儿,幸好屠大哥让我塞了棉花。”背着屠运生正跟着4班前进的阿东自顾自的嘀咕。
屠运生却是拍拍他的肩头,握紧拳头再指指前方,这是阿东被特招入7连4班后所学到不多的战术手势,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人类再如何努力发出的声音也是微不足道,手势是每名进入四行团士兵的必修课,可以更准确的领会基层排、班长们在战场上下达的指令。
屠运生的意思是让他别分心,紧跟弟兄们千万别掉队,4班可是以33制前进的,他这个班长率领着一门60迫和一挺轻机枪的火力组在最后方给全班提供火力支援,迟缓一秒都有可能让前面的弟兄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负责防御的这个日军步兵中队原本是一中队之力防御大概800米的战壕,但当夜幕降临时一个步兵中队被调回原步兵联队,这个倒霉孩子不得不用三个步兵小队防御超过1700米的战壕。
平均10米才有一名士兵的防御体系,对于从三面包抄足有900人的进攻方来说,不能说薄弱,只能说可以吊打。
李九斤是啥人?那可是在军中待过十年的老兵油子,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全力。
三个步兵连所拥有的轻重机枪根本无所谓什么火力点不火力点的,就是一股脑的朝日军炮兵阵地区域扫过去,不管步兵还是炮兵,反正不趴着就得挨打。
至于说日军开始反击的轻机枪,那都交给各班配备的60迫去解决,一门60迫解决不了他们,那就两门。
一个步兵连装备的9门60迫绝对是失去重火力支援后的日军轻步兵噩梦。
那玩意儿别看和掷弹筒口径大不了多少,但炮弹威力可是掷弹筒榴弹的两三倍。
更要命的是,中国人装备的多啊!一个步兵中队掷弹筒才6具,而黑压压一片围过来的中国人可有27门。
只要日军的轻机枪敢开火,至少有两三门60迫就‘咚咚咚’一连五发的干过去围殴。
这上来就是十几发的密度,日军轻机枪手就是直觉再敏锐,战术动作再娴熟,也跑不了啊!
何况,此时的小炮手们可不是什么新兵团那帮新兵蛋子,那都是参与过晋东之战的老兵,射出去的炮弹没有300也有280,不说个个都是指哪儿打哪儿的神炮手,误差个三四米还是可以做到的,尤其是在这种不足400米的距离上。
失去火力压制,而攻方又还有重火力压制,你就说这个日军步兵中队怎么打?
等到三个步兵连的步兵攻到距离战壕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更是日军的噩梦,数不清的手榴弹从黑暗中飞过来,把整个战壕都笼罩在硝烟中。
战后,3个步兵连总共消耗超过2000枚手榴弹,一大半都应该是消耗在这里的。
然后,都不用日本人,中方这边主动打出照明弹,冲锋号也适时响起。
残存的日军惊恐的从硝烟中看到数不清的身影在山野中向自己冲来,就连神经最坚韧的日军也不过开了三枪,就被迫和冲到此地的四行团士兵近距离作战。
但,几乎没有给他们白刃战的机会。
所有步兵班形成三角形的那个尖尖,都有一杆半自动步枪,老兵基本都是先冲自己能看到的屎黄色身影射空自己所有子弹,卫护他两翼的士兵才会端着已经上好刺刀的长枪冲上。
而在这时,兵力薄弱的日军几乎已经没有还能站着的了。
日军就像是面对蓝色大潮的蚂蚱,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彻底被淹没了。
日军炮兵跑得比兔子要快,在发现三面都有敌来攻,并且有比105榴弹炮还可怕的炮弹落到己方阵地上后,那位炮兵大队长很理智的下令炮兵大队全员撤离。
从中国人唯一没有进攻的那一面撤离!
炮兵是宝贵的技术兵种,绝不能轻易耗费在这种粗鲁的步兵战场上,出身贵族的日本炮兵少佐给自己逃命找的理由看似没毛病。
只可惜,用不着他拿这个理由来回复一定会问罪他的山田清一少将了。
对‘围三阙一’战术已经玩的醇熟的李九斤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个自己主动放开的‘一’呢?
两个精锐步兵排和两挺重机枪就埋伏在距离日军炮兵阵地1000米的区域,就等着日军的溃兵。
收拾完这些溃散的溃兵,他们还要肩负起阻击日军援兵的职责,如果攻击缓慢又或者日军援兵回援的足够快的话。
但显然,依据目前这个仅用7分钟就突破日军防线的状况来看,用不着了。
那边还在邪魅微笑的‘歪嘴大佐’一口气发了不下十封电报,眼都快望穿了,也没等到自家的火力支援。
然后,他就接到了来自山田清一那边传来的噩耗:炮兵大队正在被中国人攻击,你部立刻抽调3个步兵中队及1步兵炮小队前往支援。
河边草也大佐的嘴那一刻是真的歪了,不过是被气歪的。
现在中国人算是主力尽出来搞他,没炮火支援他已经很难了,结果还让他抽调已经不多的兵力去支援炮兵阵地,这是不弄死他不行是吧!
河边大佐很想一口浓痰吐那个他早已不爽的少将阁下脸上,顺便再回他一句:“爱谁谁,反正老子没空。”
只是,在冷静了两三分钟后,一想起山田清一鼻下那撮黑黝黝的小胡子以及阴恻恻的豌豆眼,河边草也大佐也只能乖乖从命。
他知道,只要他不尊军令,若炮兵大队有闪失,战后他绝壁就是那个背黑锅的。
原本就只有不到1500能战之兵,还要抽调差不多500走,河边草也大佐不得不将自己联队部护卫中队都派到高地上。
眼瞅着联队部周边空荡荡,河边草也大佐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发毛,万一黑夜里杀出一拨中国人可咋整,就靠联队部那二十几个毛人,能行?
所以,河边草也大佐阁下干脆命令联队部前移,距离己方高地不过300多米,这是直接变前指了。
你别说,联队长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英勇’之举动,可把第7步兵联队的士兵们给刺激到了,原本低落的士气竟然奇迹般的高涨。
但河边草也大佐是万万没想到,帝国陆军里面不仅有马陆,还有老六!
贪生怕死,可不仅仅只属于那些说跪就跪的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