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狂是一名枭雄。
强横而又有野心。
同时,他也继承了枭雄的另一个性格,多疑。
罗夫人淡淡笑着,没有丝毫的胆怯。
她满上一杯茶递给楚门后,便再次靠进了前者的怀里。
楚门略有震惊罗夫人的演技之后,便是一身大笑,毫不犹豫的将美人与茶据之。
不过略有些瑕疵。
要是美人喂茶,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副画面自然也落在了百里狂的眼里。
他的心里疑惑之心更盛。
大敌当前这般闲适淡定模样,怎样看都觉得里面有鬼。
县令大人也便罢了,他旁边那小小的宠妾也是这般沉着。
他不认为自己的猛虎帮的凶名这般没有威慑力。
罗夫人自然不是什么小小的宠妾,她是扬州县四大家族中的唯一女家主,她是胆识和见识皆过人的上位者。
她是和陈赵钱这三家吸血鬼过招的女人。
如果她恢复以前的模样,百里狂自然是认识的。
但此时的她刻意扮丑,脸带面纱,便没有那么多的人认识了。
即使有人认识也不敢确定。
那种高高在上,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怎么可能这般小女人模样。
看着此时的百里狂,楚门的心里一阵轻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九层。
而剩下这一层,需要给他增加一些忌惮,或者害怕的东西。
“百里狂帮主,这是怎么了?连五十人的牛家屯都怕了吗?”
“跨过我,跨过牛家屯,扬州城就在眼中,一城的钱粮皆归于你了。”
“此后数年时间,你猛虎帮便再也不必下山。”
“此等便宜买卖你不做?”
此话一出,百里狂猛的抬起头来。
百里狂自然是想做,但是楚门越这般说,他越疑惑。
楚门微微笑着,继续说道:“不过啊,有了粮食,你们可得小心一点。”
“哦?小心什么?”
楚门目光微沉,道:“小心满月寨,小心青光教,以及,小心火。”
百里狂一听此话,眼睛瞪得如铜铃般,脸上也布上了一层寒霜。
“你敢烧山?”
“百里帮主说笑了,南山何其之大,烧了南山不就等于烧了大晋半边江山么?我怎么敢烧了大晋的半边江山。我只是奉劝帮主一句,帮主杀我,可以,不过在杀了我之后,不要将我与我这位爱妾埋在一起,毕竟我的未婚妻-长公主殿下并不是那么大度的人,要是惹怒了她,她一把火烧了南山,那可说不定。”
楚门语言轻细,恍若谆谆劝说,他看了看百里狂,对方沉默了下来,并未说话。
倒是身边的罗夫人一个白眼过来,顺带还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嘶!”
腰间的疼意直接楚门的脸抽了抽,不过他巧妙的低头喝茶,将其掩盖过去。
趁着喝茶的期间,他恶狠狠的盯了罗夫人一眼。
不过这一眼并没有对罗夫人起很大的作用,她笑意更浓两份,反而挑衅的对楚门眨巴眼睛。
楚门留下一个以后再找你算账的表情后,他将茶水喝尽,再次看向了百里狂。
百里狂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楚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道:“百里帮主一人倒也是轻便,一把火下来,驾马便可离去,倒是你的家室妻妾,可很难走了,就更别说你的那个......”
楚门顿了顿。
“小女儿了。”
百里狂怒了,他的逆鳞已经被楚门所触及,他一声大喝:“尔敢?”
身下的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滔天的怒意,嘶鸣不已。
随后,百马齐鸣。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场中众人脸色皆变。
罗夫人脸色变了,笑意敛去,但她依旧接过楚门手中的空杯子,满上了茶。
不久前才完成任务归来的李凡生脸色也变了,他一手举着一柄长杆,一手紧紧握住挂在腰间长刀的刀柄,手都起汗了。
一百多人土匪的脸色更是狰狞,帮主大人的小女儿同样是他们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亡?
这不一定。
楚门依旧笑着。
“敢与不敢,还不是百里帮主的一句话吗?还是要提醒百里帮主一句,早在一刻钟前,我已经派人出去,扬州城内的一百守军,张将军带走的兵士,以及巡逻的士兵不时都会杀来,将尔等团团围住,届时,你们再也没有活路可逃了。”
此话一出,众土匪皆叽叽喳喳了起来。
“安静!”百里狂低喝一声阻止了土匪们的议论声,他对着楚门道:“楚大人,你算计来算计去,似乎遗漏了一点,只需要我们将你抓住,你说得那些便都可解。”
楚门朗朗一笑:“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呵呵,那就来吧。”
说完,他将揽在罗夫人腰上的手松开,自哨台上一跳而下。
独自一人立于路障之前。
他大声的道:“五十年前,有晋太祖一人一旗独立江阳门前,挡住北莽十万大军,万人景仰,今日,猛虎帮草莽在前,我楚门比不了晋太祖。”
两颗洗髓丹,外加昨夜连的铁布衫,已经足够支撑他从一丈多高的哨台上跳下来。
他将衣袖卷着,声音更大了几分。
“我楚门比不上晋太祖,但晋太祖的胆识,晋太祖的勇猛,晋太祖为国为民之心,皆值得我辈学习。”
“我楚门不敢与晋太祖比,但晋太祖的意志早已深入大晋万万百姓心中,深入我之心中。”
话已说完,袖已卷好。
楚门一摊右手,一声大喝。
“旗来!”
如龙啸渊,如惊雷起。
众人皆惊。
数百匹马声音皆止。
李凡生很快递上了旗帜。
楚门接过旗帜,猛的一展。
有劲风来,衣袂翻飞,大旗飘扬。
所有人的目光皆朝向一处。
......
那大旗之上,是一个字。
一个白色的大字—晋。
这个晋字上,有一抹血迹,绯红而又绚丽。
这是晋太祖的血。
晋太祖一人并没有能挡住北莽十万大军。
他倒了,倒在江阳门前。
但就在晋太祖倒下的那一瞬间,便有数十万人从城里冲出。
这十万人是百姓,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他们手持镰刀、锄头、扁担,就是他们,没有训练,不懂阵法,有的甚至连杀鸡都不懂。
他们并不很锋利,又钝又朽。
但就是他们,同这十万北莽军战在一起。
就是他们,挡住了北莽军整整五个时辰。
当援军达到时,十万百姓仅仅存下了一万人。
这一战没留下记录,没有留下时间,甚至一个名字都没有。
但人们却怎么也忘不了它。
忘不了陈门外堆积如山的尸体。
忘不了血液血液汇聚成的河流。
忘不了那血染红的天。
晋太祖这个名号是追封的,同样,这个存在一抹血迹的晋字旗也是后来才定下的。
此旗,是大晋的威严,是大晋的纹章,是大晋意志、凝聚力的体现。
此旗,代表的便是整个大晋。
李凡生站在其后,一手叉腰,一手依旧扶于刀柄上,他满怀深意的看了楚门背影一眼,便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哨台上,罗夫人笑意盈盈,眼中再也没有那帮凶恶之徒。
楚门的声音再次传遍每个角落。
“百里狂。”
“只要斩了我,牛家屯的士兵便不再拦你。”
他顿了顿。
“可敢一试?”
......
马背上的土匪无一不为之震惊。
有一人上前低声问道:“帮主,我们怎么办?”
百里狂目光如火炬般的看着楚门,似乎是想透过前者的身体,看穿他的血,看穿他的肉一般。
那两个如铜铃一般的大眼,那狰狞可怖的眼神,就如同一只找到了猎物并即将窜出的猛虎。
直击人的心魂。
这种眼神,寻常人瞧见只怕会当场跪下,吓出尿来。
但楚门就这般和他对视着。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像是把他这只猛虎当作宠物一般。
许久。
约摸过去一炷香的时间,百里狂才回自己属下的话:“我们....撤。”
“是。”
自此,土匪退去。
上百匹马调转头颅,朝着大路尽头而去。
途中。
没有一人说一些反对的话。
楚门的声音再次传来。
“百里狂,你做了半辈子的土匪,那人人喊打,时刻把脑袋别再裤腰上的日子可好过否?你可曾为你那小女儿想过,也想她这辈子走你的老路吗?”
“百里狂,如果你投降朝廷,我可以保你妻女平安。”
楚门的声音悠悠,让百里狂稍微愣了愣后,才驾马离去。
牛家屯外,白鸟啼鸣,风险已去。
楚门一口长气吐出,双脚一软,已是重重的倒了下去。
方才的他侃侃而谈,看起来很是轻松,实际上他的后背已经湿成一片。
他的脑海里面,系统的屏幕上,有着一个巨大的钢铁之影。
上面显示着。
神威大炮,需要功绩值一千点。
这是他敢独自一人面对百人土匪的唯一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