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二丁远远的缀着彭小玉,离开驿馆,一路向城西走去。到了一个路口,彭小玉站住了,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皮二丁灵机一动,快步跟了上去,从彭小玉身边经过的时候,彭小玉叫了一声:“这位阿叔,敢问木市怎么走?”
皮二丁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的笑道:“这位姑娘,我……很老吗?”
彭小玉红了脸,捏起尖尖的手指,比了一个手势,强笑道:“是妾身看错了,其实……你一点也不老,只是……只是客气而已。”
皮二丁被她逗乐了,哈哈一笑:“姑娘是外地人么?刚到长安来?”
彭小玉连连点头,她瞟了一眼皮二丁脚上的革履,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男子是个兵卒,这么热情的跟上来,大概不是巧遇,而是一直在跟踪她。不过她只是心里一慌,身子却动也没动。
皮二丁看到了彭小玉眼中的警惕,却并不掩饰,热情的拍着胸脯说道:“那你跟我走吧,长安九市,没有我不熟的。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讨个好价钱。”
“是吗,那可太好了。”彭小玉笑嘻嘻的应道,跟着皮二丁向前走去。
两人来到木市,找到一家做家具的店铺,彭小玉拿出足浴桶的图纸,又对店主比划了一顿,说明了要求。店主听她口音虽然是外地人,脸上又有一个青斑,可是钱给得利索,举止动作又得体乖巧,心中欢喜,连声应了。
“行。没问题,两天后来取吧?”
“店家,那个……桶很重,我一个小女子,可能不太方便,到时候能不能请你送去,我可以多给你钱。”
“这样啊。”店主有些犹豫,指了指正在忙碌的伙计,为难的说道:“本来呢。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姑娘你看,我店里实在没什么闲人啊……”
“你这不识相的老货,好好跟你说,你偏不听是吧?”皮二丁翻了脸,从腰间擎出腰牌。在店主面前一晃,又收了起来。“认识我皮二丁不?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听着,两天之后,把这姑娘订的桶送到都督府前的驿馆去。要有偷工减料,或者耍什么花样,老子立刻带人封了你的店。”
店主吓得连连拱手:“小老有眼无珠,不知道是皮爷的货。你放心。后天一准儿送去。”
“价钱呢?”皮二丁眼睛一翻,不依不饶的吼道:“你是欺负这个小姑娘是外地人,漫天要价是吧?我们长安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不管怎么说,长安也曾经是大汉的帝都。岂能容你们这些奸商败坏名声。”
店主脸色发白,知道今天遇上强盗了,连忙将刚刚收下的定金取了出来,双手送到皮二丁面前。皮二丁刚刚准备去收。彭小玉挡住了,笑道:“店主。皮大人和你开玩笑呢。这些钱,你先收着,买东西哪有不要钱的。”
一听这话,皮二丁刚刚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讪讪的缩了回来。店主犹豫不决,他当然舍不得把这些钱送出去,可是他又怕皮二丁找借口生事。他对皮二丁这个地痞出身的兵太熟悉了,打仗不行,整他一个木匠还是轻而易举的。
彭小玉见状,连忙扯着皮二丁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皮大人,酒市在哪里?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无以回报,沽点酒带回去,大人解解渴吧?”
皮二丁听了这话,这才轻怒为喜,虚情假意的客气了几句,又带着彭小玉向酒市走去。一路上,他热情的介绍着长安的风情,又问起彭小玉做木桶的用处。敲诈点酒钱只是意外收获,他真正的用意是接近彭小玉,打听消息。
彭小玉也不掩饰,把足浴桶的作用一一道来。听说足浴有这么大的好处,皮二丁不禁心动,越发热心了。沽了酒,把彭小玉送回驿馆之后,他立刻回到了木市,向店主敲诈了一个桶,到时候送到他家去。店主虽然不情愿,可是也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皮二丁转身又把经过向萧诺做了汇报,萧诺倒没太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推敲了一阵,从中看不出什么问题,便例行公事的写成报告,交给了夏侯懋。夏侯懋看了报告,倒是颇有兴趣,留了点心。
两天后,足浴桶送到驿馆,魏霸出来验了货,交了余款,又赏了钱,对送货的伙计说道:“你不要卸车了,顺便帮我送到都督府吧。”
伙计本来就知道这人和都督府有关,不敢得罪,又得了赏钱,心情愉快,哪里在乎多走这几步路,便推着鹿车,和魏霸一起来到都督府门前。今天当值的正是都尉田复。看到魏霸带着一只木桶来求见,他不禁笑了起来:“魏君,这又是什么宝物?莫非是老君方便的法器?”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魏霸虽然和田复谈不上亲密,却也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他父亲便是护乌桓校尉田豫,威镇北疆。田复是次子,没有继爵的机会,便自求门路,到关中来做了一个都尉。他生长于北边,弓马纯熟,擅长骑战,到西部战区来当然是再合适不过。只是关中多年无事,他也闲得发慌。
“我哪能那样的宝物,不过是些养生的器具罢了。还请都尉禀告将军一声。”
田复让人进去禀报,时间不长,里面让魏霸进去。魏霸来到中堂,见夏侯懋正在庭中比划着云手,一边比划一边对魏霸笑道:“子玉啊,这个云手果然神奇,我才练了几天,便觉得气脉通畅,有飘飘欲举之心啊。”
夏侯懋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长相不差,练起云手来也像模像样,颇有仙风道骨。魏霸躬身笑道:“那是将军有仙缘,又用心精诚,持之以恒,登仙虽不敢保证,身体康健却是可期的。”
夏侯懋哈哈大笑,一边比划着,一边瞟了一眼那只木桶。“这是什么?”
“这也是个养生用具,不过与云手不同,云手是疏通手部及上身血脉,以上浸下,而这个却是疏通脚部、腿部的血脉,以下荣上。和云手配合,可相得益彰。”
夏侯懋突然想起前两天的报告,不禁停了云手,问道:“可是那什么足浴用的桶?”
魏霸微微一笑:“将军英明,正是如此。”他是个降将,夏侯懋看起来对他很信任,可暗地里的提防是免不了的,皮二丁是跟踪他的人之一,他也心知肚明。之所以让彭小玉去订购足浴桶,而不是他本人去,本身就有避嫌的意思。
夏侯懋很高兴,接过布巾,擦了擦额头的微汗,兴趣盎然的打量着那只木桶,问起了足浴的事情。魏霸附耳上前,轻声说道:“将军日理万机,心神疲惫,我看在眼里,既对将军敬佩不已,又为将军担心。将军如此操劳,不仅累坏了自己的身体,也冷落了千里而来的公主,公主再深明大义,也会有所抱怨。将军,你说是不是?”
夏侯懋眼珠一转,收起了笑容。他这两天最愁的事不是诸葛亮可能来犯,而是清河公主不肯放过他那十几个美妾,一心要将她们可人的小脑袋砍下来。为此他不知说了多少软话,也没能让清河公主高抬贵手。接连几个月看不到那些小美人,他这心里像是装了几十只小老鼠一样,每天晚上都是百爪挠心,夜不能寐。魏霸突然提到这些事,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又如何?”
“将军,一天辛苦之后,享受一下足浴,可以舒缓精神。如果有美人按摩,那就不仅是赏心,而且悦目。一人赏之,可独乐,二人赏之,则不令可以养生健体,更能促进琴瑟合谐啊。”
夏侯懋听了,眼前一亮,随即又掩饰的哈哈大笑,指着魏霸说道:“魏子玉啊魏子玉,你有大才,却不把心思用在正事上,一天到晚琢磨这些事,是不是太可惜了?”
魏霸笑道:“长安有将军,天下太平,何须我来饶舌?我能为将军效劳分忧,便也算是做了大事。将军以为然否?”
夏侯懋乐不可支,抚着胡须连连点头。他瞟了一眼那两只崭新的足浴桶,伸手拉起魏霸向堂上走去,落座之后,正色说道:“魏霸,你不来,我也正准备去找你。我已经将你的事上报朝廷,陛下欣赏你的忠义,已经下诏封你为奉义中郎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关中军区的一员将领了。以后可要用心做事,报效陛下。”
魏霸翻身拜倒,感激不尽。
夏侯懋让人取来了印绶和官服,看着魏霸穿戴起来,满意的抚着胡须道:“小子,果然是一表人材,穿上这身官服,就更威风啦。等打完这一仗,随我去洛阳,想来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会看中你呢,将来娶了娇妻,可不要忘了请我喝酒。”
魏霸喜不自胜的笑道:“魏霸一无所有的来到关中,将军待我如再生,若有些许成就,岂能忘了将军?”
“那就好。”夏侯懋脸色一变,刚才的官威随即飞到九霄云上,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猥琐。“子玉啊,那这足疗的事,就不要耽搁了,你说是吧?”
魏霸会意:“将军放心,我立刻安排我的婢女传艺。将军,你看该怎么个传法好?”
夏侯懋捻着胡须,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