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一时想得出神,站在那儿苦笑摇头,众人不解何意,面面相觑。这时,夏侯徽下了车,款款走到魏霸身后,推了推他:“夫君,还不上前见过阿母,阿母等你回来可是等得久了。”
魏霸恍然大悟,迈开步,刚要抢上前去,却被夏侯徽悄悄的拽住了。夏侯徽很自然的挽上了魏霸的手,与魏霸并肩而行。魏霸无声的笑了笑,放慢脚步,一起走到邓氏面前,躬身下拜。
“阿母,我回来了。”
邓氏含泪带笑,嘴唇颤抖着,伸出双手,想去抱魏霸,只是魏霸现在已经比她高出一头,她仰起脸,也未必抱得到魏霸的头。夏侯徽见了,用手轻轻的扯了扯魏霸的衣角,魏霸会意,不假思索的跪了下去,双手轻轻揽住了邓氏的腰。邓氏笑了,轻轻抚着魏霸的头发,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侯徽嘴角噙着浅笑,走到邓氏面前,轻声提醒道:“阿母,还是先进去吧,夫人还是里面等着呢。”
邓氏听了,不免有些慌乱,连忙松开了魏霸,用袖角抹了抹眼泪,连声道:“快快起来,进去拜见夫人。”
魏霸也不多说,一手挽着邓氏的手臂,一手向躲在母亲身后,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张望的小丫头兰儿招了招手:“兰儿,看到阿兄怎么不过来?”
兰儿仰起头,向母亲李氏请求,李氏有些犹豫,夏侯徽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拉着兰儿的手道:“兰儿,你阿兄想你呢。快过去。”
李氏听了,也推了推兰儿的背,兰儿得到母亲的允许,顿时来了精神,飞奔上前,抱着魏霸的手,还没说话,眼泪就下来了。魏霸见了,不免有些诧异。单手将兰儿抱了起来,笑道:“兰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阿兄,阿兄帮你出气。”
兰儿抽抽嗒嗒的说道:“阿兄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光宗耀祖。兰儿亦蒙其惠,却不能为阿兄分忧,实在是舍不得阿兄……”
魏霸很诧异:“哟,兰儿长大了,会担心阿兄啊。”
兰儿抱着魏霸的脖子,泪水鼻涕糊了魏霸一脸,魏霸却只觉得温暖。他看了一眼夏侯徽。夏侯徽浅笑着低下了头。魏霸暗自苦笑,他就是风暴中心,围绕着他,至少有三四股力量在互相较力。看起来是左右逢源,却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撕得粉碎。他虽然还没有到最高处,却分明感到了最高处的寒冷。难怪东坡先生感慨于仕途艰辛,希望自己的儿子笨一些。无灾无病到公卿。一想到这句话,他忽然羡慕起刘禅来。这货就是笨人有大福,无灾无祸做皇帝啊。
左手拉着阿母,右手抱着兰儿,魏霸在众目睽睽下大步进了府,府中的仆人们列道相迎,队伍一直排到中庭堂上。张夫人坐在堂上首席,她的侍女环儿笑盈盈的立在阶下,见魏霸走了过来,立刻缓步迎了上来,欠身施礼:“霸少主回来了,请上堂入座吧,夫人等候多时了。”
魏霸点了点头,以示致意,他原本无需对环儿这么有礼,只是现在环儿是魏风的妾了,他才礼让三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视若无物。
魏霸迈步上堂,邓氏想挣开他的手,兰儿也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下来,他却不打算松开,一直来到堂上,这才松开阿母,放下兰儿,躬身向张夫人施礼。
“阿母,我回来了。”
从魏霸进门开始,张夫人就一直静静的注视着他,脸色平静,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直到魏霸上前施礼,她才浅浅的笑了,伸手虚扶。“子玉,近前来,让阿母好好的看看你。”
魏霸上前半步,离张夫人的手还有一尺之遥,却不再上前,也没有伸出手去。张夫人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仔细打量了魏霸两眼,笑道:“好,好,两年不见,子玉越发像个丈夫了,和阿风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阿卿啊,你说是不是?”
邓氏的闺名叫邓兰卿,府里除了李氏会在私下里叫这个名字,其他人从来不会称呼她的闺名,张夫人更是没有这么亲热过,突然叫了一声,邓氏居然没反应过来,直到李氏提醒,她才涨红了脸上前答应。
张夫人也不介意,挥手示意众人入座,魏霸本想坐在阿母邓氏身边,却被夏侯徽用眼神制止了。张夫人将他们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对邓氏招手道:“阿卿,坐到这儿来,我们姊妹说说话,让子玉陪着。”
邓氏受宠若惊,脸色羞红,谢了又谢,这才陪着小心在张夫人身边坐好。魏霸自然只能坐在张夫人的另一侧。众人见了,不禁对邓氏艳羡不已,回头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希望他们早一日长大,也能为自己在张夫人身边挣一个位置。
回家的第一顿饭,是在稀里糊涂中结束的,魏霸酒量虽然还算不错,可是面对一个个弟弟妹妹们的热情,他还是喝醉了。邓氏也醉了,她是被混杂着羡慕和嫉妒的姊妹们灌醉的。虽然喝醉了很难受,可是她还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如果不是夏侯徽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也许会出丑。
张夫人一直保持着雍容大度的笑容,没有人敢灌她酒,所以整个酒席上,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的,其他人要么是被人酒灌醉了,要么是把自己灌醉了,多少都有些失态。
张夫人也有些失态,只是她控制得比较好,回到后院自己的小楼上,她才颓然倒在榻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环儿上前帮她宽衣,她拉着环儿的手,忽然流出了泪:“环儿,阿风这竖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
环儿也后怕不已,泣不成声。
……
第二天,当窗户刚刚被晨光照白时,魏霸习惯性的翻身而起,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个人。他茫然的坐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而不是在军营里。
夏侯徽醒了,披衣坐起,揉着眼睛就下床,还有些懵懂的说道:“夫君,你再睡一会儿,我给你打水……”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铃铛的叫声:“少主,起床啦,太阳快晒到尻子啦。”
夏侯徽突然惊醒,转头看向魏霸,魏霸还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会引起什么误会。夏侯徽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房门被人敲响了,咚咚的像是鬼子进村,铃铛那嗓门大得几乎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姑娘,少主起来没有,我们等着他练功哪。”
夏侯徽又羞又恼,伸手拉开了门,铃铛一手敲空,看到夏侯徽愠怒的脸,吓了一跳,讪讪的把手收了回去,握在胸前。“姑娘,你怎么了?”
见她那副胆怯的样子,夏侯徽忍俊不禁,转怒为笑,嗔道:“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军营,声音小一点也能听得见。”
铃铛眨了眨眼睛,探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似的说道:“姑娘,少主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今天就不练了,明天再练也行。”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摆出一副我理解的表情。夏侯徽哭笑不得,却又无法解释,连忙拉住了铃铛,提醒道:“铃铛,别怪我没提醒你。在军营里,夫君虽是个参军,却也能做得自己的主,现在是在魏家,他上面还有不少长辈,你可不能像是在军营里那样肆无忌惮,要是给夫君惹出什么麻烦,我可不饶你。”
铃铛莫名其妙的看着夏侯徽:“姑娘,我能给少主惹什么麻烦?”
“我是提醒你,怕你搞不清状况。”夏侯徽说着,转身打开了门,“去打洗漱的水来,让亲卫们准备好,夫君已经起来了,马上就去练武。”
铃铛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突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又找不出具体的问题,只好嘀咕着走了。夏侯徽盯着铃铛的背影,直到铃铛离开,她才笑了起来,转身走到魏霸面前,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娇笑道:“夫君,你怎么忍得了这么久?”
魏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我是说,铃铛虽说长得不算天姿国色,却也不差,你怎么这么久都没碰她?”
“我干嘛要碰她?”魏霸会过意来了,“我有那么好色吗,看到女人就要上?”
“铃铛可不是其他女人,她是我的侍婢,自然也就是你的房中人。我把她留在军中,可不就是怕你受不了寂寞,会去找那些营妓?”
魏霸苦笑一声,没有再解释。他知道怎么解释夏侯徽都不会信,别说夏侯徽不会信,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来到三国也两年多了,他已经习惯了服饰,习惯了语言,习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官场,可他就是无法习惯这种不把女人当人看的思维方式。前世也曾无数次的意淫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他却无法跨出那一步。
“媛容,我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不正常?”夏侯徽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不禁一变,“夫君,你不会是……有那种嗜好吧?我听阿兄说,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