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是十月初七子时末了,但是慈宁宫内还灯火通明,蒋太后和两位公主都没睡,心情忐忑地等候着外面的消息传来。
由于受丈夫兴王朱的影响,蒋太后早年信道,但近几年开始改信佛了,此时正双目微闭,手托一串念珠,嘴里念念有词,估计是在祈祷佛祖保佑大明。
永福公主坐在蒋太后右手侧,明眸皓齿,气质优雅端庄,娴静似皎花照水,不过轻轻蹙起的淡娥媚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焦灼不安。
旁边的永淳公主则是连连打呵欠,打得眼泪汪汪的,差点没靠在椅背上熟睡过去。
这时,老太监胡大海一脸喜气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后,有消息了!”
蒋太后停止了念经,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胡大海,顿时心中大定,这老货一脸的喜气,应该是好消息了,淡道:“怎样了?”
胡大海答道:“英国公张伦、灵璧后汤绍宗、郭勋和陆炳果真造反了,不过现在均已被抓捕,城中内患尽除,皇上已派了人过来报平安。”
永福公主和永淳公主欣喜地对视一眼,蒋太后拍着胸口,面带怒愠色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啊。这帮乱臣贼子,我老朱家平时待他们并不薄,危难时刻竟然吃里扒外,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真该天诛地灭,千刀万剐。幸好晋哥儿机警,否则我大明江山危矣!!”
胡大海深以为然地道:“当初老奴在江西上饶县初见徐晋,便觉这小书生不凡,如今果成我大明之柱石栋梁。”
蒋太后此刻心情轻松,笑骂道:“你这老货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嘛,晋哥儿确是儿之福瑞啊,当年要不是他救了儿,儿哪有福气坐上皇位,这几年晋哥儿更是为大明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
胡大海连忙道:“太后言过了,徐晋能遇到皇上亦是他的福气,说来王爷倒是眼光独倒,当年便盯嘱世子多与徐晋交往,还赠了徐晋一幅手迹,如今想来,那也是王爷在冥冥中保佑皇上,保佑大明江山啊!”
胡大海这番话纯粹是一本正经的扯犊子,但在相信鬼神的古人看来,却让人深以为然,因为没有兴王那幅《雨荷鸣蛙图》的话,徐晋恐怕已经被问斩了,假如徐晋被斩了,还有人能力挽狂澜,化解大明这场危机吗?
“阿弥托佛,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都是因果啊!”永福公主双手合拾轻声道。
永淳公主噗嗤地笑道:“永福姐姐几时也开始信佛了?不过徐晋不是说过万物皆有理,什么佛呀道呀的都是唯心主义。”
永福公主脸上微热,蒋太后白了永淳公主一眼,斥道:“不可对佛祖和道尊不敬!”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无量天尊,永淳少不更事,有怪莫怪!”
永福公主差点便失笑出声,蒋太后无奈地白了女儿一眼寺。
…………
宣武门外的鞑子仍然在猛攻,城内的“打斗声”亦在此起颇伏。俺答骑在马背上,此刻的心情就跟胯下的马一样,烦燥地打着响鼻,赵全骑马伴在俺答旁边,眼神狐疑不定。
俺答和赵全都以为在内应的配合下,轻易就能攻破宣武门,结果打了近个时辰,付出了大量的伤亡,依旧未能破城,这就让人恼火了。
“内应是怎么干活的,一群没用了废物。”俺答看着麾下的勇士前仆后继,既肉痛又火大,禁不住破口大骂。
“索多汗稍安勿躁,城中打斗声不绝,内应估计还在争夺城门。”赵全安慰道,不过语气明显没那么肯定了,偷袭这种事讲究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不利,内应这么久都未能打开城门,应该是产生了变故!
正当俺答和赵全两人犹疑不定的时候,忽然欢声雷动,原来宣武门竟然缓缓打开了,一彪手执钢刀的黑衣人冲了出来,有人还挥动着一面黑色的狼头旗,只是这名挥旗者十分倒霉,刚挥了两下旗便咽喉中箭倒地,紧接着,一队身穿鸳鸯战袄的明军扑了出来,一边砍杀那飙黑衣人,一边试图把城门关上。
俺答见状不再迟疑,抽出弯刀大喝:“城门开了,草原上的勇士们,冲呀,活捉大明皇帝者,封万夫长!”
“冲呀!”
俺答这边一声令下,鞑子的骑兵便像潮水般,排山倒海地冲向宣武门,那群试图关上城门的明军见状估计是吓得心胆俱裂了,调头亡命奔逃,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那还管得上关城门。
轰蓬……
两扇才关了一半的城门被鞑子的骑兵暴力撞开,狠狠地碰在城墙上,发出沉重的巨响。
宣武门是连接内外城之间的城门,所以没有瓮城,通过了宣武门便是又长又直的宣武门里街了,可直通安富坊大街,而两街在中间处正好与长安西街相交叉,只要沿长安西街往东杀去就是皇城的左安门了。
鞑子的骑兵涌进了宣武门后,一部分向往左右两边,试图通过石级攻上城头,控制住宣武门,而一部份则沿着宣武门里街一直往北杀向长安街,目标自然是皇宫地。
捉住皇帝封万夫长,试问谁不心动,更何况皇宫内珍宝无数,宫女妃嫔,美、女如云!
轰隆的马蹄声如同炸雷,震得整座京城都在摇晃,所掀起的劲风扫得飞沙走石,委实吓人。
徐晋此刻就在角楼上,亲眼看着鞑子骑兵如同狂龙般横扫而入,亦禁不住骇然变色,蒙古骑兵天下无双,还真不是吹的,光就是这份声势就让人闻风胆丧,明军要是在空旷的草原上遇上这样一支骑兵,估计只有挨宰的份儿!
旁边的杨一清和费宏面色了也好不到哪里,凝重无比,后者还禁不住问道:“子谦,鞑子骑兵此等声势,你布下的防线能有把握抵挡得住吗?”
徐晋这时的心也提了起来,正想回答便听到身后有人高喊:“皇上驾到!”
徐晋、杨一清、费宏三人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只见朱厚那小子一身明黄的五爪金龙袍,在一众大内高手的护卫下上了城头,正往角楼这边行来!
徐晋不由无语,你小子来就来吧,干嘛还要穿成这样了,是瞧不起鞑子的弓箭手咋的?
杨一清和费宏两张老脸的脸皮一阵哆嗦,急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