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停了,但高耸气派的点金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由于国安署和亢无极的死士在楼前发生了一场激烈械斗,致使残躯断肢洒了一地,地面的水坑被鲜血染得通红。
哗……
一个个军靴有力地踩在血水坑中,当即将血水溅到旁边的泥地中,致使这一片区域处处透着刺眼的猩红色。
附近的百姓看到这一幕, 当即便猜到点金楼恐怕不是一场普通的崩塌事故,而是有着一场不为人知的政治斗争。
“闲杂人等通通离开这里!”
五城兵马司在接到命令后,当即便第一时间赶到这里进行封锁,将那些前来凑热闹的士子和百姓通通驱赶离开。
“兵部衙门前来报道!”
“户部衙门前来报道!”
“刑部衙门前来报道!”
……
各个衙门的人员在各自堂官的带领下,却是纷纷奉命前来支援,却是统一向工部尚书夏顺水报道。
夏顺水已经知晓点金楼下面埋的人是谁,当即便是将各个衙门安排到不同的方位, 显得有条不紊地展开搜救工作。
虽然他跟很多愚忠的官员不同, 更喜欢当下的“虚君”朝局,但他现在终究还是大明的臣子,故而必须竭尽全力拯救被埋在地底的百历帝。
至于将来是要改朝换代,还是继续延续大明现在这种“强臣弱君”的朝局,这些事情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谁敢偷懒当心我剥了他的皮,手脚都麻利一些!”
杨富田和陈经邦等尚书级的官员同样带着下属前来,面对着已经被埋在地底的百历,心里不由都变得复杂起来。
从一贯以来的儒家思想而言,他们无疑是要无条件拥护君主,但现在蓬勃发展的大明根本不需要碍事的皇帝。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仅仅缠绕在他们的心头,但求援的工作并没有丝毫的停滞,正在指挥着手下进行搬运工作。
随着木头、石头等物被搬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则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让不少求援人员当场便呕吐起来。
“都给本官拿出男儿气概, 快这些东西通通搬开!”杨富田对呕吐人员并没有体恤,而是严厉地指责道。
各衙门的衙差并不知道地底埋的是何人, 面对着上官的高压,他们心里难免有所怨言,但手里的工作并不敢停歇半分。
这注定是一场艰苦且辛苦的工作,哪怕上面的官员层层下压,但他们的工作进度显得十分的缓慢。
倒不是他们偷懒耍滑,而是这里竟然存在着很多重达数百斤的大石头,却需要花费很大的工夫才能将碍事的石头搬走。
偏偏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不仅气温快速下降,晚风吹得大家的脸颊生疼,更是直接影响到了工地的照明条件。
只是上头并没有因此而叫停救援工作,仅仅是转流吃个饭,便继续开展着这一场受到内阁高度重视的求援工作。
这里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京城百姓的广泛关注,更是一举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点金楼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全城的衙门都被调动,被埋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林家的二公子被埋在里面了!”
……
得知全城的衙门前往点金楼的废墟救人,特别这场求援行动几乎不惜人力和物力,当即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亦是有着各种小道消息传来。
“原来是林家二公子, 难怪整個京城的衙门都被调过来进行求援!”
虽然有很多的小道消息传来,但在确定林家二公子被埋的时候,大家已然是找到了最为确切的答案。
毕竟能如此劳师动众、不计成本地调动京城各个衙门的人手开展紧急的求援工作, 必定是林晧然才有这种的能力。
正是如此,对于林晧然如此的行径,很多人亦是表示理解,更是能够体会到林晧然那一份爱子心切。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点金楼的旁边是一座酒楼,但此时已经被朝廷征用。
身穿蟒袍的林晧然正坐在酒楼的二楼上,从这里的窗户能够清楚地看到下面废墟的救援工作,整个人显得面沉如水。
虽然他已经动用了足够的人员展开求援工作,但受到天气的影响,而今想要彻底搬开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历生还的可能性越小,而他亦不得不认真考虑着自己的未来,亦想考虑着华夏的未来。
扪心自问,他定然不会让历史重演,让大明王朝再度毁在万历手里,但亦是不得不面对着这个时代主流的思想。
哪怕他已经将华夏带上了世界之巅,但不见得人人都想要维护住华夏在世界的统治地位,更多人还是谋求着自己的权势。
华夏之所以屡屡遭到外族的欺凌,往往不是自身的实力不济,而是很多的当权者更热衷于追逐权势。
一旦百历去世,要么自己称帝将这天下的权力重新分配,要么就是继续扶持一个傀儡皇帝维持现状。
只是不管走上哪一条路,最近都免不得重新陷入于权力争夺的漩涡中,而华夏始终很难摆脱权力的怪圈。
正是如此,他现在需要做出抉择,想办法解决目前最糟糕的情况,让华夏所取得的果实不要因为权力斗争而落到西方国家的手里。
“元辅大人,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患病在家的张居正得知真实情况便赶到这里,对着窗前的林晧然进行打听道。
王弘海一直相伴在林晧然身侧,当即代为回答道:“张阁老,还是没有结果,皇上至今仍是生死未卜!”
“元辅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事怕不是意外吧?”陈以勤刚刚一直在下面亲自指挥求援工作,这时亦是上楼道。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显得十分无奈地道:“据国安署那边所掌握的情报,此事是山西的逆贼亢无极的阴谋,皇上遇险确实不是意外!”
“亢无极?”陈以勤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十分茫然地道。
“元辅大人,可是山西亢家的那个大少?”张居正认真思索,便是进行询问道。
林晧然轻轻点了点头,便是侃侃而谈地道:“不错,正是此子!当年因亢家向蒙古走私军械,我便将此事上奏于朝廷,朝廷当时着令查抄亢家!只是亢家有一脉一直以山贼的身份隐于世,是亢家先祖留给子孙的后路,亢无极侥幸逃生后便继承了这一大笔财富,其财力不容小窥!”
“他既然有了这一笔钱财,理当谋求亢家东山再起,为何要谋害皇上呢?”陈以勤得知亢无极的来历后,便是困惑地询问道。
张居正仿佛想到了什么,便是苦笑地摇了摇头。
林晧然捧着手中的茶杯,却是抬眼望向陈以勤道:“亢无极并没有意识到亢家通敌对大明的危害,一直将我视为杀父仇人,故而既想要杀我报仇,亦想着要重新光耀门楣。据军情司的密报,在顺王刚刚就藩平阳府之时,亢无极便投靠了顺王,且取得了顺王的信任!”顿了顿,又是进行补充道:“不知顺王是被蛊惑还是确有夺位的野心,他通过张四维将亢无极带到京城引荐给杨俊民,让亢无极在京城有了助力。亢无极确实是一个聪慧之人,在确定皇上喜欢微服私访后,便是不惜花费重金打响了点金楼的名头,从而制造了刺杀皇上的最佳场所!”
“一旦刺杀成功,那么理当由顺王继承皇位!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顺王定然会念及亢无极的功绩,不仅会免除亢家的罪责,而且还会让亢无极光耀门楣,这确实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盘!”张居正得知事情的缘由,亦是认真地分析道。
“如此歹毒,此子真是罪该万死,山西亢家当再诛之!”陈以勤得知这个缘由,不由得愤恨地道。
王弘海一直在旁听,此时亦是发表意见道:“古往今来,皇家都是争斗不断只是不想如今,顺王还念着皇位,竟然做出此等残害兄弟之事!”
“顺王很早就已经暴露出野心,他有如何行径并不足为奇!”张居正对朱翊钧的观念很差,当即便是愤愤地道。
陈以勤亦是愤怒于顺王的所作所为,却是认真地望向林晧然道:“元辅大人,一旦皇上真的驾崩,我们如何是好?”
咦?
此话一出,张居正和王弘海都纷纷扭头望向了林晧然。
这无疑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甚至关乎着林晧然的政治立场和野心。
经过林晧然这十几年的治理,现在的皇位其实已经不再取决于朱家人,而是完全由林晧然所掌控,甚至林晧然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显得云淡风轻地道:“陈阁老,现在还不到这一步,而今的首要任务是营救皇上,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
他其实已经隐隐觉察到陈以勤的心意,哪怕他现在宣布要自立为皇,陈以勤恐怕都不会当场反对,甚至会支持他的决定。
只是现在还远远没有到他需要表态的地步,现在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元辅大人,皇上遇险一事怕是瞒不得太久,咱们是该准备应对之策了!”陈以勤刚刚看到挖出一具具的尸体,显得不乐观地道。
张居正扭头望向林晧然,虽然他一直秉承着忠君爱国的思想,但经过这十几年的相处,却是知道政权不能再还给朱家人。
朱家人或许能够借此重振成祖雄风,但过不了百年,这个王朝必定会回到嘉靖时代,届时又将是一副民不聊生的惨况。
最为重要的是,他知道顺王是一个眼界狭窄的人,届时必定会重新实行海禁,而大明十几年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我刚刚已经将消息放出去,只说此次劳师动众是要营救我儿子!咱们先行救援皇上,若是皇上真有什么不测,亦可暂时瞒着,毕竟我的儿子确实被埋在了下面!”林晧然将茶盏放下,显得有了决断地道。
咦?
陈以勤和张居正听到这话后,不由得惊讶地望向林晧然。
自从得知消息以来,他们都是关心着皇上的安危,却是完全忽略林晧然的二儿子既然亦是被埋在了下面。
“若是如此的话,此事确实可以先行瞒着!”张居正在得知情况后,亦是怏怏地摸着鼻子尴尬地道。
陈以勤亦是同意林晧然,便是郑重地点头道:“那便依元辅大人所言,当务之急是展开救援,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顿了顿,又是认真地补充道:“不管如何,老夫定然不会同意让顺王继位,亦不许如今的大好局面被人毁掉!”
“不错,我亦希望能够有一个维持如今局面的好办法!”张居正犹豫了一下,亦是郑重地表态道。
虽然现在华夏有如此的盛世主要是林晧然的功劳,但他们亦是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因而并不希望华夏又变得国强而民穷。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们且放心,这个天下只会越来越好,顺王这种拭弟之人断然不能成为我们大明的皇帝!”林晧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定策,显得隐晦地表态道。
陈以勤和张居正相视一眼,便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的情况十分不乐观,特别一旦百历过世,那么大明皇位的第一顺立继承人正是顺王朱翊钧。但他们始终相信只要有林晧然在朝堂,那么这个天下只会变得越来越好,而朱翊钧不可能掀得起多少浪花。
当然,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免不得会出现一批护皇派拥护顺王朱翊钧,届时这个王朝不可避免要出现一场大碰撞。
正当城北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救援工作的时候,一只信鸽已经从小时雍坊的杨府飞出,正是朝着山西顺王府而去。
仅是数日,在京城和山西等地有人散布当今皇上遇害的消息,甚至已经有人秘密地跟各地的将领进行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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