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街刘家
徬晚,刘勉下学,在巷子口和王东告别,背着自己的书箱刚刚进了家门,正碰上奶奶刘王氏端着一盆切碎的烂菜叶,准备去鸡圈喂鸡,
“奶奶,我来。”
刘勉赶忙上前,想要将刘王氏手里木盆接过来。
“哎,不用,这点菜叶,俺拿得动。”
刘王氏将手里的木盆一偏,说话带着明显的鲁地口音,她的年纪在后世看来不是很大,今年才五十出头,但在大乾,已经算高龄了。
一生在农田做活的刘王氏,虽然五十多岁,但身体很硬朗,头发微微只是花白,腰背不弯不娄,走路健步如飞,平日做起家务活也非常利落。
说句难听的,别看刘勉是个小子,但凭他的身体条件,干起活来,还不一定能比得上刘王氏……
………
刘王氏拦住想要帮手的孙子,对着刘勉慈祥一笑,然后道。
“大孙子,恁不用操心奶奶,恁刚下学回来,肯定饿了,咱家今天炖了鱼汤,恁去厨房,让恁姐给你盛碗喝。
等俺喂完鸡,去给恁娘搭手,恁娘做饭忒慢了,俺看着都急的慌,还有恁那两个姐,笨手笨脚,俺一说她,还掉眼泪,晦气死了。”
刘王氏絮絮叨叨埋怨道,她是个典型的农家妇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在她心里,两个孙女加起来也比不过孙子的一只手。
在她心里刘芳、刘思就是俩赔钱货,刘王氏对刘勉慈眉善目,对刘思姐妹俩就横竖看不过眼,天天在嘴里念叨。
刘勉对奶奶的偏心也习惯了,他之前也为两个姐姐抱过不平,刘王氏每次都笑眯眯的答应,但还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几次之后,刘勉也死了心。
幸亏刘登和刘母没有这样的心思,对三个子女基本一视同仁,就是对刘勉略微偏袒,也是看在他身子弱的原因。
刘勉劝了刘王氏几句,刘王氏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眯眯的点头应是,刘勉只得苦笑一声,去了自己的东厢房。
……
刘母带着刘勉的两个姐姐在厨房里忙活晚饭,而刘登和刘勉的爷爷刘老爷子正在正厅喝茶聊天。
刘勉先把后背的书箱放到书房,转身去了正厅,刘老爷子见大孙子过来,面目狰狞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怪异的微笑,老夫妻俩一样的德行,重男轻女。
刘老爷子大名刘老三,早年是个猎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射手,后来有一次进山,意外被狼群给围了,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一只眼也被狼挠瞎了,脸上、身上也是各处伤口。
本来以他这么重的伤势,肯定是活不了的,但天无绝人之路,刘老三命大,早些年进山时曾挖到过一颗老山参,足有几百年。
凭借一副好身板和山参的药效,他硬气生生挺了过来,不过这次死里逃生,也让刘老三吓破了胆,藏刀折弓,再也不敢进山,平日只是务农为生。
直到后来刘登长大,正逢老家连年遭灾,日子过得艰难,刘登就有心从军搏个出身,而且他当兵吃粮,家里也少个嚼口。
刘老三拗不过儿子,又怕儿子死在战场,就把自己的射术教给儿子,怎么也是个保命的本事,谁料刘登青出于蓝,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将刘老三的射术学的纯熟,甚至超过。
后来因祸得福,刘登凭借一手射术赢得了上官的喜爱,后来借此起势,慢慢爬到了九门提督府从六品都尉的位置上,还将家里的老父母接到了京城。
……
刘老三因为那次遭遇狼群,不但左眼瞎了,脸上也满是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因为可能伤了神经,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就是强挤出来一丝微笑,也是宛若恶鬼。
不过刘勉也看习惯了,并没有什么心里波动,记得刘老三刚来的时候,当时刘勉才不到十岁,还不是怎么懂事,天天被吓得嚎啕大哭。
他现在养成这个胆小的性子,刘老三这张鬼脸,或多或少的要付些责任。
刘登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从军伍出身,家规很严,刘勉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老老实实给祖父和父亲见礼。
刘登重规矩,刘老三可没什么讲究,随手拉过孙子在身边坐下,从一旁的桌子上端来一碟点心,就往刘勉手里塞。
“大孙子,快接着,这是恁爹给俺买的果子,恁尝尝,听说是啥鼎什么楼买得,可贵了,一钱银子一份,可把俺心疼死了,这熊玩意一点不会过。
俺想着,这么贵的果子,给俺这个老不死的吃不糟蹋了,所以,俺专门给你留着,赶紧吃。”
说着还拿起盘子的点心往刘勉嘴里送,只是配合那张可怖的鬼脸,不像是喂食,反而像是吃人……
刘勉虽然已经和这张脸朝夕相处好几年,但对刘老三突然凑过来,还是也有点不自在。
刘老三的话说的很明白,这点心是老爹刘登专门买来孝敬他的,刘勉又怎么敢吃,可长者赐,不可辞,刘勉只得为难的看向了父亲刘登。
而刘登看到刘勉的眼神,也出声解围:“爹,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你给小三吃干嘛,他一个小子,您不能太惯着了。”
谁知刘登此话一出,当即惹恼了刘老三,他把盘子交给刘勉,转头对着刘登就是一顿狂喷。
“俺就喜欢疼孙子,恁有意见,俺就一个孙子,俺不疼谁疼。
刘狗蛋(刘登小名),恁是不是觉得当官了,就翅膀硬了,还教训俺,俺告诉恁,恁就是当了大将军了,俺刘老三还是恁亲爹。”
刘老三指着刘登的鼻子一通训,刘登身板壮的跟个狗熊似的,却被身材干瘦的刘老三骂的抬不起头来。
别看刘登如今身为六品都尉,手下上千军士,大大小小的战场也去过几回,手下的人命不下几十条,在九门提督府以勇猛著称。
可刘登就偏偏怕刘老三这个老父亲,没办法,童年阴影,从小被刘老三用棍子抽大的,看见刘老三那张鬼脸就打心里发怵。
“爹…”刘登刚想辩解一句。
“别叫俺爹,王八羔子,白眼狼,这也就是在京城,得给你留点脸,要搁老家,俺不把恁熊腿给揍断,还教训俺,反了恁还。”
刘登无奈,也不敢再反驳,只得低头继续挨喷,还是刘勉看不下去自己老爹的惨样,上前哄得刘老三高兴,才放过了刘登。
刘勉怕刘老三再提点心的事,主动提起了正事,他看向刘登。
“爹,明天就是那新华社让我去听信的日子,我怕他们欺负我一个小孩,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原来上次投稿,因为年纪的原因四处碰壁,还受人欺负,刘勉这次也学乖了,准备拉着刘登一起。
刘登摆起父亲的威严,刚要点头,顺便教育刘勉几句,一旁的刘老三就开了口。
“让恁爹去,他天天下了值搁家也没事干,跟恁去,也能给你撑撑腰,大孙子,俺给恁说,那些做生意的心黑着呢,恁一个小孩可玩不过他们。”
前天,刘勉将自己往新华投稿的事告诉了家人,至于那五十两银子却隐下没说。
倒不是不舍得,而是刘勉也不敢肯定结果如何,他怕把事情说了,到最后确实空欢喜一场,还让家人失望,反到不如等尘埃落定再说,还是个惊喜。
刘登话被刘老三堵住,心里郁闷极了,但刘老三发话,他也不能不做表示,点了点头,说道:“明日下值后,我陪你去一趟。”
刘勉脸色顿时欢喜起来。
……
咚咚咚
三人正说着话,刘家的大门突然被外面敲响,刘家不大,正厅离着大门只隔着个院子,刘勉爷孙当然能听见。
刘勉刚要出去开门,他二姐刘思就抢先一步过去,刚打开大门,就发出一声娇呼。
刘登以为出了事,连忙跑出正厅,刘老三和刘勉赶忙跟上,来到厅外。
就看到大门打开,刘思捂着小嘴待在一旁,几个黑衣壮汉簇拥着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进院。
看到盯着自己的刘家人,锦衣青年爽朗一笑,双手抱拳。
“在下马晋,贸然来访,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