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
首辅卸任,内阁正是最忙的时候,游见自然也不例外,和马晋闲聊了一会,就告辞离去,返回内阁处理政务。
游见走后,马晋也简单归纳了一下今日的朝会监察事宜,然后和邓宝几个打了声招呼,慢悠悠的离开衙署。
他可没忘了,还有一个刑部右侍郎正等着自己呢………
………
宫门
马晋从宫中禁卫马厩那边取了自己的墨麒麟,然后和在禁卫所等候着的祝虎汇合,两人联袂出了宫门。
二人刚骑马出来不久,祝虎眼尖,看到前方道旁停着一辆柳木牛纹雕花车,车前站着的,正是马晋要找的曹达华。
马晋一提缰绳,墨麒麟几步来到车前,翻身下马,冲来迎他的曹达华一拱手:“曹大人久等了。”
曹达华脸上没有丝毫不满神色,哈哈大笑一声:“马大人言重了,曹某借花献佛,早已在鼎香楼定下位置,不知驸马爷是否赏脸?”
马晋微微一笑:“曹大人这么照顾马晋生意,马晋岂有不应之理。”
曹达华大笑:“驸马爷爽快。”
说罢,二人又招呼了几句,然后各自寻了坐骑车驾,齐奔鼎香楼而去。
………
因为照顾曹达华坐的马车,马晋二人并未肆意纵马奔驰,只是把控着墨麒麟,保持稳定而匀速的脚步小跑着向鼎香楼进发,而马晋也借此思考关于曹达华的事情。
方才从游见口中,马晋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从而也能大致推测出曹达华的来意,同游见差不多,借助最近爆火的《杂志》从而快速提升自己的名望。
而且曹达华着急提升名望的原因也和游见大致相同,刑部三位主官在近段时间内很可能要大动,作为刑部三把手的老曹想要借此上位,将自己位置往前挪一挪,甚至其想借此风波,一举主掌刑部。
………
内阁首辅鲍老大人的卸任,所波及到的可仅仅是内阁其他四位阁老,百官之首的离开,在朝中引起的风波可不算小。
不说其他,单说首辅卸任,后位增补的同时,内阁也多出来一个席位,只这一事,就牵动朝中几乎一半的大佬的神经。
内阁啊!
那可是朝廷中枢之地,协助皇帝管理奏事之权,几位阁老加起来的权利相当于旧时丞相,乃至还会略有超出。
甚至如果当朝皇帝手段不硬的话,内阁之权堪比皇权,有时皇帝也会受其的制肘,这在大乾前几代可是有先例的。
在这里且不说内阁和皇权之间的纠纷,内阁阁老除了权力可与皇权争锋外,地位也十分尊崇,官职正一品,各领一殿大学士,声望身份几乎为文官最巅峰。
在内阁,哪怕是排名最低的一个阁老,也是位居百官中的前几位,位高权重的六部尚书,除吏部天官能和其较量一下,其他几位都要低上半头。
所以内阁阁老在朝堂还有半相之称,大乾民间也有称阁老为相爷的说法。
武将封侯,文臣拜相,这是历朝历代大部分文武百官所追求的最高级的目标,可见其位之重。
其实官员比封侯拜相再高的目标也有,裂土封王甚至是黄袍加身,只不过这个目标在大乾这个太平盛世中不太容易实现………
………
话说回曹达华这里,据马晋从游见那得知,因为此番首辅鲍老大人卸任,内阁照例要补缺一位,而经过各种明争暗斗,这个人选最终的胜者很可能就是现任刑部尚书麦雷。
麦雷怎么从众位大佬中脱颖而出,马晋不清楚,但有一点他知道,麦雷补进内阁,刑部尚书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而且马晋还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今年五月,他婚假还没修完时,曾听来串门的颜易说过,刑部左侍郎冯建行被都察院御史弹劾受贿,闹出了不小的笑话,虽然最后勉强安全脱身,但这位冯侍郎也因此失去了景康帝的信任,听说还要将他发配到江西做巡抚。
要知道这江西巡抚可是从一品,而刑部左侍郎是正一品,不说六部二把手和一方封疆大吏哪个职位更好,单是看其品级降了一级,就明白景康帝的意思了。
冯侍郎不说从此仕途尽毁,但要是想再进一步,很难。
………
一把手升职调走,二把手自身难保,这刑部剩下地位最高的官员,正是这位号称刑部之虎的曹达华。
而且这位曹之虎,在刑部无论是资历还是功绩都无可挑剔,只要景康帝不一连空降两位刑部主官,那曹达华就稳稳能接过左侍郎的位置,甚至尚书也不是不能争上一争。
所以,从一开始,野心勃勃的老曹的目标就是尚书之位,左侍郎只是备选,副手他早就当够了,他想当的,是刑部老大,正一品的刑部尚书。
也正因为如此,曹达华才会这么重视,甚至亲自来找马晋,又是在宫门外等这么久,又是摆宴相邀,欲求的就是想让马晋提升自己的名望。
………
曹达华二十多岁进入刑部,从一个八品刑部巡查知事做起,几十年下来,一步步升到右侍郎的位置,在刑部根基之深,人脉经营之广,麦雷这个尚书都比不过他。
拿下刑部左侍郎之位,在曹达华看来问题不大,只要景康帝那边不出变故,按以往巡例提拔,以他的资历,不说手拿把攥,但也是八九不离十,而且这些年老曹也不是白混的,就是有人在景康帝那边使绊子,也轻易截不了他的胡。
所以,拿下左侍郎之位,老曹并不是太担心,但要是想当他心心念的刑部尚书,曹达华就有点悬了。
大乾官位提拔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其自有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低品级还好说,位置多,地位低,盯着的人也少,有时连升几级也是常态。
可高品级就不一样了,尤其三品以上,那是一步一个坑,且下面还有无数人盯着,任何调动都是慎之又慎的。
曹达华升任左侍郎,那没说的,从刑部三把手到二把手,他的资历、功绩、位置都符合,但其要想一举登上刑部尚书,那可就不是容易的了。
六部尚书,那可是朝中最顶尖的官职之一,除了内阁的五个阁老,只有像都察院左督御史这样少数几个的职位能与之相比。
这样的职位,有无数的官员乃至势力盯着,曹达华想要凭右侍郎之位连跨两步直接执掌刑部,所面临的阻力乃至困难可想而知。
………
马晋骑在小跑着的墨麒麟身上,脑海里一直在考虑自己是否要帮曹达华一把。
虽然之前在殿中侍御史衙署说老曹可以拉拢,但马晋又不是初入官场的小白,别人说什么是什么,游见毕竟还和自己交情尚浅,其言可以悉听并择优采纳,但不能尽信。
想来想去,马晋还是没什么具体章法,只能一会在筵席上摸摸情况再说。
………
鼎香楼离皇宫并不算太远,马晋压着速度和曹达华的马车,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
下了坐骑车驾,马曹二人又是一阵寒暄推让,然后结伴进了酒楼。
马晋这个东家亲临,鼎香楼自然以最高规格招待,总掌柜孙友福亲自将曹达华原来定的包厢换成了店中最好的包房,如今轻易不出手的总厨包宝亲自下厨,惹得老曹连连笑称请马晋这顿饭请的值。
杂事少说,两柱香后,酒菜俱上,筵席备齐,其余所有人连同祝虎在内,通通退出房间,整个包厢只剩下马曹两位正主。
………
“子升啊,我年长你几岁,就托大自称一句老哥哥,你不介意吧。”
待其他人走后,老曹没有说什么套话,反而亲自起身持酒壶给马晋斟了一杯酒,嘴上还拉起了关系。
老曹的举动把马晋吓了一跳,连忙同样起身将酒杯拿起,微微矮身捧着接过曹达华的斟酒,口中直说折煞下官了。
论身份,马晋这个驸马爷绝对丝毫不弱于曹达华,甚至某种程度来讲,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大乾,马晋的身份还要高一点。
但再高,也没高到让老曹持壶斟酒的地步。
要知道,老曹可是正二品大员啊,让他亲自斟酒,满天下除了其师长,就只有景康帝能坦然受之,哪怕贵为八王爷和颜易,也没不敢生受此举。
而且老曹还是年长者,按礼数马晋也不能笑眯眯的坦然接受。
谦让了一番,马晋捧着满满的酒杯坐下,心里不由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绕是知道这是老曹有意为之,但心里不免还是对其产生了些许好感。
这不是马晋没出息,你就是把颜易放在这,让二品大员给他亲自斟杯酒,肃王殿下也得飘。
………
而经过了斟酒之事后,老曹也随之成为了马晋的老哥哥,虽然马晋对这位五十上下的哥哥有点郝然,不过论起来他也没被占便宜,于是马晋对此只能默默认下。
不过由此马晋也看出这个曹达华不同以往他见过的那些高官,像蔡阳、游见乃至靳凤伦这些人,都是科举出身,虽然性格不一,或圆滑或刚直,但其多少身上都有些文人习气,行事待人有些端着,有些架子。
可曹达华这位大佬不同,他是少见的非科举出身的高官,是真正从底层摸爬滚打一步步爬上来的。
巡查知事、缉捕都头、内狱经历、刑名通判、员外郎、主事、刑部一道按察使、郎中、右侍郎……
抓过贼,见过血,守过大狱,当过钦差,黑的白的门门皆通,三教九流打过交道,那是真正的老油子,平时也许为了颜面问题能跟人死掐,可轮到求人的时候,也能轻松拉下脸面来和你说说笑笑。
称兄道弟和斟酒算什么,要是马晋能把曹达华推上尚书之位,和马晋拜把子这事老曹都干的出来,至于斟酒,就更不用说了,亲手喂都行。
不看虚名,而重实利。
是马晋对这个曹达华的第一印象。
…………
说实在的,曹达华的名声马晋不是没听过,他做过京城监察衙署的侍御史,自然要对京城各方官员有所了解,再加上他的贴身保镖祝虎当年就是刑部的刽子手,对其也多有见闻。
所以总得来说,马晋还是对老曹是有一定认知的。
提起曹达华,就不能不说其那个响彻朝中的外号——刑部之虎。
其实这个刑部之虎并不是老曹最初的外号,是后来他官职高了以后才开始叫的。
老曹的最开始的外号是重案之虎,顾名思义,凡是刑部的重案要案,皆被其一一堪破,效率惊人,处置果敢,被人冠以猛虎之称,赞其能力出众。
而老曹也是凭着这一份份破案的功劳,一直步步高升。
但这份硕果累累的荣誉单中,也有一些令人玩味的存在,那就是老曹破的这些大案,既不靠断案如神的侦破手段,也不靠缜密如丝的推理审判,而是凭借一身逆天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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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案时胡乱转悠,愣是误打误撞的碰上回来观察情况的杀人凶手,一举拿下………
回老家探个亲,结果和雇来的马夫聊天发现了其是逃窜了七八年的重要钦犯,到了老家非拉着人家喝酒,用药麻翻,送到官府………
府里招个奶妈,竟然发现是盗取大乾钱庄的京城巨盗的相好的,后用计将巨盗骗出拿下,一举破了震惊朝堂的钱庄失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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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种种,数不胜数,虽然在这些案例其中,也能发现老曹心细如发的敏锐和随机应变的高超能力,但最令人注目的,还是那惊人的运气。
那一个个罪犯,仿佛是排好了队似的,一个劲地往老曹手里撞,拉都拉不住的给他送功劳,看着着实让人有些“眼气”。
其实要不是曹达华非科举出身,提拔阻力比其他人大,以他的功劳,当个刑部尚书还真非难事。
只可惜他一个“泥腿子”出身,入不了那些读书人的眼,天然被士林排挤,虽然资历足,但名声太小,刑部之虎仅仅流传在刑部和朝堂,在外界就没那么响亮了,否则他也不会着急来找马晋了。
………
关于自己的事情,曹达华没做什么隐瞒,几乎是对马晋和盘托出,这在官场上,对于刚刚熟悉的二人来说,十分难得。
从这也能看出,老曹对尚书之位有多么执着,甚至跟马晋许下了,甭管他当尚书此事成不成,只要《杂志》那边效果好,他就算欠马晋一个人情。
一个未来刑部二把手甚至是尚书的人情,对马晋来说可还是挺值钱的,而马晋更看重的是…………老曹的这个人……
……
ps:有点卡文,容我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