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汉武有云: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故天下皆知,代汉者,当涂高也!”
被匆匆从洛阳郊外叫过来的袁本初拿起一张案上的公孙纸,然后细细读了起来,读完以后却是觉得自己父亲和叔叔太过于小题大做……这个事情谁不知道啊?老掉牙的谶纬源头嘛,这种谣言也至于把自己从城外喊来?
“不要念出来,自己看就行!”一旁满面涨红的袁隗忍不住呵斥道。“下面还有。”
“喏!”依旧戴着孝的袁绍赶紧随意答应着,然后按顺序又拿起了一个木简,迎着光细细端详,只见上面赫然写到:
“然六七四十二者,未必指帝数,亦可为年数也,而自汉高祖斩白蛇而起,已近三百九十年。或曰,妖异迭出,乃天象自然,示汉命余三十载而已!”
看到这里,袁绍已经有些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了……这话可就不是什么‘代汉者,当涂高’之类的老掉牙废话了。
而且这个新鲜的解释倒也挺有意思……代汉者当涂高里的‘汉有六七之厄’,普遍性认为是指大汉朝六七四十二帝之后亡国,而这里却认为是四百二十年亡国。并且这里还认为,时间的起始点应该是从汉高祖斩白蛇而承天命算起,到今年其实已经三百九十年了,
这岂不是说,大汉只有三十年的命数了?!
而看完第二部分以后,袁绍又赶紧按顺序取了第三个物件,也就是一块帛布,定睛一看后,却不由登时心乱如麻,失魂无语!
原来,这第三段居然是这么写的:
“汉命在火,代汉者当土德,袁氏出于陈,应于此也!且四世三公,领袖诸姓,本为天下仲姓,正应天命!当许长水校尉袁逢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九锡,封仲姓天子,待三十年满,袁刘可效尧舜之事,天下亦可不经战祸而入泰世也!”
呃,这一段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很简单:
先是说无论是从五行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实力角度来说,袁氏都是最符合代汉的那家人,毕竟现在袁氏已经就是天下仅次于刘氏的第二姓了。
伯仲叔季,仲姓就是第二姓的意思。
然后呢,写这个短文的人还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说不如汉家天子现在就封袁绍他亲爹袁逢为一个‘仲姓天子’,也就是‘老二天子’的意思,并慢慢的移交权力,然后等到三十年后两姓就可以和平禅让,省的出现那种社稷更迭血流成河的现象。
嗯,这么富有创造性的方法,怎么说呢?也就难怪袁隗会面色涨红,而袁绍看完以后会沉默许久,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本初觉得如何啊?”袁逢可不管自己儿子想不想说话,直接问了出来。
“大人。”袁绍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无奈开口。“恕我愚钝,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觉得’,也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总是要讲讲的。”袁逢指了指跪在门槛外面,不知为何还有些鼻青脸肿的袁基与袁术。“从你叔叔到他们,该说的都说了……”
袁绍无可奈何,只能盘腿坐下,细细对着袁逢和袁隗说来:“恕侄儿直言不讳,咋一看,像是有人想要害我们袁氏,可仔细一想,未必就不是哪个迂阔的袁氏门生的真心实意。之前叔父在太尉任内不是举了一位河内名士吗?叫什么向、向……”
“向栩。”袁隗颇为无奈应道。“去做赵相了。”
“对,向栩!听说此人在日食之时曾对天诵孝经求退天象,这种人都有,未必就一定没有什么想做从龙功臣想疯的吧?”
“然后呢?”
“然后……如果再考虑目前政局不稳,乱象迭发,我倒是觉得,十之八九是某些人故意扔出来这些东西,让我们这个四世三公的士族领袖焦头烂额,无瑕妨碍或者顾忌他们的某些计划!”
袁逢微微颔首,这就说的很对头了,但也正是因为对头,反而无从猜度是谁干的了……毕竟,如今的局势太混乱了。
“当然了,退回来讲,说不定也是真有人想害我们袁家!”袁绍最后叹道。“关键是这谶语的解读太过匪夷所思了,半真半假,似有似无,所论的势隐约有几分让人信服,偏偏最后提出的法子,又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而最最让人无力之处,乃是我们根本无从判断,这天下人会如何看这桩糊涂谣言!”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袁逢难得一声长叹。“本初啊,你可晓得……你叔叔见到这些,惊吓的不得了;你哥哥看到这些,只想着那晚上公孙珣和杨文先辱他之事,非得跟我说是这是那两家人做的;你弟弟最是了不得,他居然问我是不是我暗中所为,然后真想坐那仲家天子?!”
饶是袁绍心乱如麻,此时也不禁颇有兴致的回头看了一眼那袁公路,引得后者等怒目而视,不过,袁术的这个小表情立即就换来了自己亲爹的一只木屐迎面飞来!
“说了半日,天子到底会不会信这个东西?”袁隗忍不住在自己哥哥一家的亲密互动中插了句嘴。
“不知道!”袁逢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连连摇头。
“公卿呢?”袁隗连珠炮一样似的又看向了袁绍。
袁绍连连摇头:“不知道!”
“天下人呢?”袁隗继续厉声追问道。
这一次,父子二人异口同声:“还是不知道。”
“那如之奈何啊?”袁隗几乎要崩溃了。
“自然是收缴这些传谣之物,然后上表自陈清白,同时请朝廷彻查此事!”头上裹着麻布的袁绍摊摊手,倒是张口即来。“叔父大人觉得还能如何呢?”
袁隗为之默然。
袁逢微微颔首:“已经都做了。”
“不知道这种东西多不多?”袁绍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一问别的事情。
“足够全洛阳人知道了。”袁逢仰头朝外看道。“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手段,只要提前做好这些谶语,然后几个心腹,数辆车子,趁着没有宵禁前摸黑在城中走上一圈,各处抛洒一下,哪里能拦得住?”
“确实。”袁绍不由感叹道。“这其实跟以往的谶言、童谣并无二样,不过是公孙纸出现以后,方便书写大段文字罢了,咱们也不是没做过!”
袁逢微微颔首。
“而且也未必就是坏事。”袁绍继续勉力打气道。“如今废后之事已经开启,天子、公卿哪里会真的在意一个这么荒唐的‘谶言’?而若是天子、公卿并不因此疑我们,说不定天下人反而会因此更加看重我们的,我们袁氏自然也就坐实了这天下仲姓之名!”
袁逢轻瞥了一眼自己这个过继出去的儿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二月初,洛中局势彻底失控。
蔡邕上书之事尚未有一个结果,鸿都门学之事天子依旧在一意孤行。
可是另一边,王甫却迫不及待的公然告发宋皇后行巫蛊之事,引起天子震怒,使得后宫悬而未定的废后之事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正式拉开帷幕;而与此同时,作为公族首领的袁氏却莫名其妙的被所谓‘仲姓天子’的谶言给缠上!
公卿大臣,市井小民,人人不知所措,人人又都各怀心思。
当然了,事有缓急轻重,这些事情里面,最激烈和最让人惊惶的还是废后之事。
不到三日,王甫那厮便声称‘证据确凿’,然后天子大发雷霆之怒,正式下令将宋皇后打入冷宫、宋氏家族全都下狱拷打。不仅如此,凡是跟宋氏有牵连的贵族、官员一律夺爵、罢官、免职!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前大长秋曹腾的家族,这个家族因为和宋氏联姻,几乎一瞬间丢掉了所有官职。
讲实话,当今天子这种彻底撕破面皮,就是要搞一次大清洗的姿态与做派,无外乎引起两种反应,怂的人自然噤若寒蝉,有点骨气的人自然要更加激烈应对!
而如果再加上实在是让士人们难以忍受的鸿都门学,那天子与朝中旧势力对立的情形就愈发显得清晰无误了。
总而言之,天子和朝臣;士人和阉宦;旧贵和新贵……朝中各方面势力的博弈使得局势乱成一团,而且阵营划分极度混乱,往往是每个人都身兼多种角色。明明此二人在此事上势不两立,却会在另一件事情上互为援手,转过头来还在第三个事情上一起被无辜牵扯……
相对而言,蔡邕之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甚至中常侍程璜写信给蔡伯喈一个仇家,邀请对方联手时,对方却以鸿都门学之事远高于私仇为由,公然拒绝了这个邀请,并转而上书赞同蔡邕对鸿都门学的攻击。
至于袁氏的那个‘谶言’,或者说‘谣言’,又或者说是某种‘大字报’才更合适的东西,正如袁本初所想的那样,由于实在是太过于荒诞……虽然在底层小民间闹得沸沸扬扬,可公卿之间却大多只是当成笑话来看的。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蠢货跑去袁府表忠心,然后也不是没有迂阔之人真的上书要求严惩袁氏。
但无论如何,洛中真正的大人物还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二月中旬,忽然又有人将一篇文章贴在了南宫那崭新的大门前。
文章写的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疏不文,先是列举了天子成年以来的斑斑劣迹……从加深党锢到无端废后,从天象示警到放纵阉宦,从屏退贤人到启用鸿都门人。
然后,又列举了袁氏这些年举荐贤人的各种德行,以及汝颍宛洛士人对袁氏的支持力度……
不过,最惊悚的乃是后面那段话,文章宣称,之前袁逢袁公放弃太仆不做而去做长水校尉,乃是为了执掌兵权;虎贲、羽林军中也多有心向袁氏之人;甚至就连大长秋曹节曹公也于袁公相善!
所以,若是天子懂得时务,就应当承认自己的无道,让‘仲家天子’来执掌朝政!而若是不懂时务,就免不了有伊尹霍光之事了!
这个标准的‘大字报’一出,立即朝野骇然……要知道,后汉一朝谶纬成风,谁谁没研究过‘代汉者,当涂高’?可这种在南宫门前贴大字报要皇帝交权的破事,也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当然了,是个明白人都知道,边军、北军终究还是会听天子的,虎贲军、羽林军虽然听曹节的,但曹节最多是和袁逢达成政治同盟,他疯了吗这把年纪还要伺候袁逢做‘仲家天子’?
所以,这事情终究是无稽!
但无稽归无稽,这事却也得必须严肃对待了。
实际上,当大家听说曹节直接入宫请辞大长秋一职,而且还被天子当场答应了以后,所有人就都明白,袁氏这一遭也是麻烦了。
“两位袁公!本初兄、公路兄……不想我与两位会在如此情境下相见!尤其是本初兄,你还在孝中,也要专门请你回城询问,也实在是冒昧!”袁府正堂之上,奉尚书台之命前来调查此事的中都官从事公孙珣,认认真真的朝着眼前几位袁氏嫡系骨干一一问礼。
当然了,说是一一问礼,却是毫不客气的将那之前没给自己好脸色的袁基给漏了过去,而且对袁绍格外高看一眼。
不过年轻人嘛,如此情形下,袁逢和袁隗也都懒得理会这些。
“倒是让文琪见笑了。”袁绍一脸哀容,连连摇头。“我也未曾想会与文琪在如此境况下相见……家门横遭小人陷害,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这件事情如此荒诞不经,谁都知道袁氏是清白的,不过是略作询问罢了,本初兄尽管放心。”公孙珣连连俯身安慰。“而且朝廷不让司隶校尉的人来问话,反而让我一个尚书台的中都官从事来此,本身就说明朝廷并未有疑袁公之意。”
“此事要多谢文琪了。”袁绍连连作出一副感激之意。
“好了。”一旁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内侍忍不住皱眉道。“公孙郎中是中都官从事,是受诏令来问询此事首尾的,不是来做客的,还请尽快问询,我也好早回宫中复命。”
此言一出,立即就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就连对公孙珣颇有敌意的袁基也立即有些愤然的看向了此人……但也仅仅就是看看而已,因为此人姓蹇名硕,乃是陪着天子长大的亲信宦官,虽然因为资历、资历还没有进位中常侍,只是一个所谓黄门侍郎,但人家毕竟是天子亲信。
“袁公!”公孙珣闻言不由叹了口气。“既然天子近侍在此,那咱们开门见山吧……什么和大长秋曹节相勾连,什么图谋虎贲军之类的事情就都不必多言了,着实荒诞不堪。唯有一事……敢问袁公,你家门显赫,世代公卿,却为何要自请为长水校尉这个武职呢?”
“我只是感于天象,自觉有愧于公卿之位,便上书请罪降职。”袁逢盯着公孙珣认真答道。“至于上书之后的事情,便是天子、尚书台、黄门监来处置的了,我也未曾想自己会被任为北军中的长水校尉。”
“照理说确实是如此。”公孙珣蹙眉道。“可是,当日袁公上书请罪之时,中枢九卿之下的两千石官位,居然只有长水校尉一职出缺。换言之,你彼时请罪去职,十之八九是要做这个长水校尉的。袁公可知道此事?”
蹇硕也死死盯住了袁逢。
袁逢当即摇头;“请从事上告尚书台诸公,逢并不知晓!”
“我明白了。”公孙珣微微颔首。
随即,二人一问一答,时不时的还让人呈上一些政务,倒也是极尽详细。
而眼看着中午将至,公孙珣看了看堂外的日头,便将最后一件证物从身边的木盒子里取出了出来,却正是数张‘公孙纸’。
“袁公,”公孙珣抖了抖那几张纸。“这些谶纬、谣言、妖书,你可晓得来路?”
“此有人欲害我袁氏,仅此而已!”被问了半日,袁逢也有些气恼,便当即斩钉截铁应道。“我一概不知晓。”
“但又有一事可虑。”公孙珣指着纸张继续说道。“这些所谓‘公孙纸’,名义上是我公孙氏安利号所出,但实际上安利号仅限于河北,而洛中的所谓‘公孙纸’俱是河南各家作坊自产。我们细细查验,却发现这些纸张与袁氏庄园中的作坊所产纸张很是相似……”
“必是贼人处心积虑自去购买的。”袁逢依旧从容。“这有什么可讲的?”
“这就对了!”公孙珣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失笑言道。“说到底,全都是些查无实据的事物,袁公不必担忧……”
“无妨。”袁逢大概也是意识到这种屈辱式的询问终于结束,也是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蹇黄门。”公孙珣又扭头看向了蹇硕。“其实此事就是如此了,各处皆是莫须有之言、莫须有之事,既不足以服天下,也不足以服律法,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蹇硕也是不由皱眉。“只是今日对答我必然会实言禀报天子的。”
“这是自然。”公孙珣也好,袁逢一大家子也好,都立即躬身。
而问询结束后,以袁逢袁隗的身份自然不会亲自去送一个郎中和一个黄门——乃是袁氏年轻一代的三兄弟难得一起将那二人送出门去,两位家中长者则自然而然的留在了原处静坐。
“如何?”等三兄弟一回来,袁隗便忍不住起身询问。
裹着麻布的天下楷模袁本初第一个开口答道:“我对公孙珣讲,以他在尚书台的表现早该出去放一大县,再仕途上更进一步,他却笑而不语。”
“这便是婉拒了。”袁逢干脆答道。“不过他老师是吏部曹尚书,不缺美职,也是情理之中了。公路那边呢?”
“也拒了。”袁术躬身老老实实答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收钱的黄门……五百金都不要,这蹇硕想干吗?”
“他是不敢要,”袁逢当即叹道。“他是天子近侍,必然是清楚天子对此事的态度……不想,这天子清理旧权贵已经清的红了眼,然后真有些疑我袁周阳了!”
“这……如之奈何啊?”袁隗不由紧张问道。
“能奈何?”袁逢不由嗤笑。“还不知道天子到底对我袁逢疑虑什么程度呢?若只小疑,那自然会置我不理,然后按照朝廷制度,等我在这个长水校尉上厮混个半年再调回到九卿中去;而若是大疑,怕就是要不顾成规惯例,直接一道旨意,将我调回到九卿之位上去了。”
“仅此而已吗?不会危及我袁氏安慰吧?”袁隗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宋氏也是百年大族,一朝举族下狱……”
“狗屁的百年大族!”话到此处,袁逢忽然站起身来,然后走到堂前,负手望天言道。“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哪里是一个过气的外戚家族能比?!若宋氏为萤火之光,我们袁氏就是这正午的骄阳!那谣言中各种荒诞,唯独一处说的极好……我袁氏乃是天下仲姓!天子固然可以图一时之快将我们拿下,可若是如此,我倒想看看,还有几人为他牧民,几人为他卖命?!”
袁逢三子闻言,各自若有所思。
“好了,你们三个都去吧,我有话要与你们叔父说。”袁逢微微摆手,却是斥退了自己的三子。
三人赶紧拱手告辞。
“兄长。”眼看着堂中只剩下自己兄长和自己,袁隗赶紧拱手。
“我知道此事是谁干的了!”袁逢负着手回过头来言道。“就是刚刚来问案的白马中郎公孙珣!或者说,是公孙珣和他那些立志诛宦的同志!”
袁隗惊愕万分:“他为何要害我们?”
“不是害我们,他只是想捆住我们袁氏手脚,不让我们碍事罢了。”袁逢不由一声感叹。“这个人,还有御史台的王允、田丰等人一心一意,一直想对付宦官,却在朔日大朝上被我和曹节联手化解,为此那个田丰还当众辞官泄愤……而经此一遭,曹节束手去职,我们袁氏全家被困,他们自然可以从容布置,再图诛宦了!”
袁隗目瞪口呆。
“我其实早该想到的,却不想今日见了他本人,等他刻意放掉我与曹节交通之事才陡然醒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而且一个比一个智力过人!”
“既如此,如之奈何啊?”袁隗忍不住再问。
“不用奈何,也不要告诉我那三个逆子。”袁逢轻松答道。“且容他们嚣张一时,过了这段日子,我再一根手指碾碎他们!”
“喏!”
“说到底,”袁逢忽然又背对大门,以手指天对自己弟弟笑道。“我袁氏之势大,宛如头顶之日,凛然居高不可犯。便是如今朝局崩坏,也不曾损我袁氏威风。而对方虽有小计,却不足挂齿!”
“兄长!”袁隗陡然变色。“日食了!又日食了!”
袁逢赶紧放下手来回头去看,然后旋即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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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布于天下。及袁逢、袁隗兄弟执掌袁氏,声势日隆,而汉室日衰,复又有‘代汉者当涂高,应于袁氏之言’。逢骄之,隗惧之。一日,逢于酒后倚门指天,笑语其弟曰:‘弟何其虑也?袁氏之威,宛如大日,若要袁氏崩坏,除非今日复日食之事也!’时光和初,二月辛亥日也,年前熹平末十月朔日,有日食过洛。一时,袁隗亦笑。然笑声不停,果有天狗犯日。逢面色大变,乃有郁郁之疾。”——《世说新语》.谶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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