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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济人利他

    “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也。”————————【易·系辞下】

    堂堂王太子,说话怎么答非所问、语无伦次?

    皇帝问的明明是田芬不给粮草相援的情况是否属实,刘政置若罔闻,去夸曹操做什么?

    刘虞心里不由得对这些王孙感到失望,他往对面看了一眼,发觉刘松正笑着捻须,一副认真的模样,像是在听什么志异故事一样倾听着刘政婆婆妈妈的哭诉。

    他突然明白什么了。

    济北国如果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又哪来的路费与资财供这位王太子千里迢迢的赶赴长安?其背后一定是有人支持,而这番话显然是出于那人的授意。

    皇帝眉头微皱,在听完刘政的絮叨之后,他着即说道:“我听说济北王私下里寻过曹操,可有此事?”

    这话有些往藩王私交臣子的罪名上引了,再联系刘政刚才所言,没准田芬还没处置,自己就先被严惩了。

    刘政脑子还不算太笨,他听出了皇帝语气里的不悦,脸色陡然变得异常苍白,吓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当年朝廷刚刚迁都长安,琅邪王刘容第一时间便派弟弟刘邈奉章贡献。刘邈身为王弟,在皇帝与诸公面前,同样是盛赞时任东郡太守的曹操忠于王室,有治世之能。也没有人说刘邈结交外臣,反倒是被拜为九江太守,封阳都侯。

    这些事早在刘政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自己刚才的行为也是有先例可循的,根本犯不上什么忌讳。如今刘邈就在这里,怎么他当年夸得曹操,自己就不能了?

    其实刘政弄错了因果,刘邈被拜官封爵,是因为他作为第一批在朝廷迁都后还赶来朝拜的臣子,董卓为了千金市骨,朝廷为了彰显威权,所以才给他厚赏,而不是因为夸了曹操。

    刘政不清楚其中的前后关系,所以才犯了糊涂。

    皇帝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只见刘政身后一人突然说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东平相于济北城外击败蛾贼,吾王为了越冬钱粮一事,特意延请。谁知东平相言其国内用度亦是不足,未曾借与,还让吾王书予刺史,请刺史筹措。”

    那人不想将这件事越说越歪,并试图将话题重新带回正确的路线上去:“据臣等所知,东郡粮草颇丰,完全可以支应济北,而刺史却置之不理,反倒拨付粮草予臧洪,说是当务是弭平青州之患。可济北国连番大战,国内残破,亟待恢复,刺史不知体恤治下,反倒擅助他郡,臣等殊为不解!”

    当初田芬还是少府的时候由于反对皇帝扩军的主张,在王允的暗中支持下拒绝拨付军需,结果被皇帝调走,拜至兖州。皇帝最初的意思是借刀杀人,打算让曹操重现历史上驱逐刺史的好戏,把田芬处置掉。谁知田芬竟与袁绍手下谋士田丰同出一系,曹操屈居袁氏门下,心里纵然百般不愿,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奉迎了这尊大佛。

    现在看起来,曹操尽管大致掌握了兖州诸郡,却仍然是对田芬这个正牌刺史如鲠在喉。所以才想暗地里示好济北王室,让其像当初刘邈给曹操说好话一样,为曹操争取相应的权位。

    “你唤作什么名字?”皇帝垂下眼眸,问道。

    “臣下刘广,乃济北国旁宗别子。”那人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说话却口齿清晰,毫不怯场,让人不由惊叹。

    “田芬那里,朝廷自有戒书申斥,责其拨付。”皇帝点了点头,对这件事做出了决断:“若仍执意不给,那朝廷必当严办,绝不姑息!”

    刘政闻言一喜,如释重负,伏身谢过。

    他看了看这个叫刘广的旁宗,问道:“依你之见,济北国眼下急务是什么?”

    “自是安养生民,预备耕牛种子,以待来年春耕。”皇帝亲口考校才能,让刘广大为激动,他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侃侃而谈道:“只要适时耕作,劝黎庶务植农桑,流民回归本业,期年即可安定郡国。”

    “好,宗室有此等贤良,当浮一大白。”皇帝双手举起酒爵,先行喝了一口。

    底下众人知道这是宴饮正式开启的信号,无不欣喜的双手拿起酒爵,齐声说道:“臣等谨为陛下贺!”

    诸王宗室想与皇帝拉近关系,其余如刘放这等旁支何尝不是心存此念?皇帝也有意考察这些旁支的能力,作为己用,给了他们表现的机会。一场筵席下来,众人高谈阔论,觥筹交错,端的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家宴景象。

    宴散,皇帝又给诸王宗室、近支旁系赐钱谷布帛各有差,并放出话来,诸王宗室要留到年底,参与岁旦大朝,之后另有赏赐送其归国。

    侍中、平尚书事杨琦与荀攸一左一右扶持着皇帝进入宣室殿后的更衣中室,皇帝站在衣架前,摆手让穆顺退下,示意让杨琦为他解衣。

    照料皇帝是生活起居,这本来就是侍中基本职责,杨琦神色平静的上前,为皇帝脱下繁琐沉重的礼服。

    “彼等宗室,杨公以为如何?”皇帝挺直的站在原地,两手平展,任由杨琦为他解下冠冕,头也不回的说道:“可有什么出色的人物?”

    杨琦为皇帝换下了礼服,又从旁拿起一件宽大舒适的燕居常服来为皇帝穿上,听得皇帝发问,他手中动作不停,嘴上说道:“诸王子弟皆为贵胄,臣不能置评。”

    “不是不能置评,是不值一评。”皇帝穿好了常服,转过身来看向杨琦,两手亲自整了整衣襟。他无不揶揄的说道:“为人所谋而懵懂不知,反倒称颂其能,简直可笑。”

    杨琦伸手为皇帝系完腰带,然后垂首往后退了几步,与一旁沉默的荀攸并排站立,说道:“听闻东平相曹操与兖州从事、别驾等人相善,特以书信相告,暂缓济北之难。济北王心忧其国,得此奥援,对曹操感激备至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走到席上坐好,示意二人也都坐下说话:“那也改不了他愚钝的本性,当初刘邈都不曾这么夸过曹操,瞧他刚才的样子,是给人家当说客么?”

    杨琦干咳一声,说道:“济北王太子这次确实有处置不对的地方,陛下既有亲亲之义,而济北国残破难居,不如在岁旦大朝之后,将其留于长安?”

    “就这么办。”皇帝想了想,说:“让他留在长安也好,其家眷夫人也能时常入宫,与长公主等人叙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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