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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聘士礼贤

    “万乘之主,莫不屈体卑辞,重币请交,此所谓天下名士也。”————————【盐铁论·褒贤】

    钓台四面都围着白色的薄纱,一色的深棕色木地板因为常年走动,显得异常有光泽。钓台有一半的位置建设在水上,四面透风,景致独好,隐秘性也很强,炎夏酷暑的时候最适合来此纳凉。陈纪脱了鞋,光穿着一双袜子踏上去,只以为连脚心都是清凉沁心。

    走了几步,不光身上滴汗全无,反而随着凉风徐徐、脚下水花阵阵,大热天竟尚有些寒意。

    陈纪不敢东张西望,走到钓台正中,瞅见一少年身着寻常的燕居深衣,没有戴冠,只在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心胸淡然的坐在正中。此外,尚有一其中年人在一旁陪坐。

    他平举双臂于胸前,见到天子后,作势欲拜。

    “太常臣纪叩见陛下!”

    “快起来。”天子顾自从席上站起,几步走到陈纪身边,一边的赵温也坐不住,站着跟了过来。

    天子拉住陈纪拜了一半的行动,亲切的说道:“陈公年高德劭,能应征入朝,是见我鄙德浅才,特来相佐,我岂能再受陈公大礼?”

    名士多数虚浮无用,却又不行或缺,名士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为天下所公认的‘贤良’之名。朝中若无名士,放任名士隐匿乡野,则会被视为‘无道’;反之,则是‘有道’。有道与无道的差异足以影响到一个政权能否获得士人拥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朝廷都要部署几个名士充作‘花瓶’、做做样子。

    陈纪其人,德大于才,在天子眼中就是这样的一个花瓶,与他相似的,尚有同样获虚誉而无实在的崔烈。彼等名士的名誉播流四海,若是天子稍有轻慢,定会遭到旁人非议,倒不如屈尊把他供起来,这还显得自己礼贤下士。

    天子显得很是随和,扶起陈纪后,又随意的走了两步,审察着陈纪说道:“陈公还很精神嘛!过些天,我指使两个太医过府诊视,看看有无隐疾,好防患于未然!”

    陈纪忙得拜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说道:“臣才智鄙陋,岂敢受此优渥!实在臣的身子尚可,在徐州时便已延请名医探望,陛下逐日决断万机,恳请不必为老臣残躯操劳费心。”

    他乘隙近距离偷看了天子一眼,觉察这个当年在他的见证下、战战兢兢的被董卓扶上皇位的孩童,如今已是一个镇定自若、手绾生杀大权的天子了。

    若不是天子清秀的眉眼与四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陈纪还真要认不出来了。

    “当年雒阳一别,竟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如今见陈公别来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天子笑着松开了扶着陈纪的手,转身走回席榻,而一旁的赵温赶忙将手搭了已往,扶着陈纪坐于次席。

    天子在影象中也曾有这个陈纪的印象,那时候陈纪照旧自己身边的侍中,饮食起居,两人之间没少接触。只是陈纪没有荀爽、王允那般矢志杀贼、忠心卫君的智计与胆魄,因为担忧冒犯了董卓、祸及身家,便仓皇逃出雒阳,任凭朝廷频频玺书征辟都不应。

    ‘生’与‘义’不行兼得,很少有人会舍生取义,天子不愿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鄙夷他人,如何设身处地、换在陈纪的角度来看,他也不会白白的给这个一点也看不到希望的朝廷陪葬。

    只是谁让他现在是天子,位置的差异,判断某样人物、事物的态度也会纷歧样。此时天子对陈纪的观感确实差了一些,不外外貌上仍是亲热有加,笑着说道:“今日本想到搭船渡沧池,到渐台上纳凉议政,但念及着陈公与马公等人身子弱,禁不起风浪,故而移至于此。”

    “臣谢陛下厚爱。”陈纪再次答道。

    天子一笑,外交几句后,却是步入正题:“自重开太学以来,各地保荐、自荐的年轻良俊已有两千人进学,只是未及择才施用,而朝廷屡有物议。如今虽是用人之际,但我以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育材养士,非一朝一夕便能成事。所以宁愿延长彼等学期,也不愿随意授职,即是此理。不知陈公以为?”

    陈纪身为太常,来时路上便听过赵俨为其解说过其辖下太学的情况,以往的太学没有牢靠的学期与学制之说,都是每年一次策试,考中了按品级赐官,考不中则继续潜心念书。而不是天子更改后的这般,五年的学制,中间每期考试、以‘优良差劣’四等评判,五年后策试不外,一概遣归。

    这个制度较之以往更为严谨合理,也会使学子念书有足够的起劲性,陈纪虽然不太喜欢太学五科的分类,但对于学制却不像那些利益攸关者一样阻挡抵制,反倒是很支持。

    “臣附议。”陈纪连连顿首,说道:“策试之法,古来有之。太学定下五年学制,既使学子得以信步就学,不至急遽,也能使学子不生懈怠玩忽之心,可谓是良政。”

    天子看了眼赵温,仍是平易近人,神清气朗的说道:“是这个原理,来太学就是为了传继圣学,经世济民,岂有终生浑噩过活,在太学混迹无事的?陈公与我所思甚是合契,也不枉我将此位虚席以待那么久了。”

    陈纪抬起头,刚想谦抑几句,却见天子又说道:“司空赵公曾也在太常任上,这太学也是他一力造就,今日特意留下他来,正是为了这太学一事。”

    他正在纳闷,坐于扑面的赵温却闻声笑说道:“自陛下建设太学新制以来,朝廷人文蔚起、诸儒并聚,可堪盛景。只是这去年,各地荐举学子人数寥寥,响应者少。我窃想到,这天下之大,人才之众,岂无有心报国、沐浴修养的?这其中的缘故,一是彼等士子畏五年学制,不愿泯灭时光,于是各怀慎重张望之心,宁愿待时以获察举入仕;二是衡鉴有别,各地郡县的文学曹掾,拘于学问,难以物色年幼才俊者。”

    “赵公的意思是。”陈纪有些似懂非懂,试探着说道:“是要多令地方简拔可造之才,荐举太学?”

    赵温笑了笑,习惯性的往天子那里看了一眼,只见天子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没有说话流露心迹的意思,显然是要赵温代言了。他有些无奈,只好继续说道:“情势如此,再多急诏严旨,恐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便在此前进谏陛下,不妨淘汰地方荐举的名额,放宽条件,许民间有志于学者主动投递于太学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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