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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范仲淹

    泰州。

    海陵县。

    西溪镇。

    早在汉唐时期,西溪便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到了五代至宋,西溪更是成了盐业重镇。

    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多以盐业为生。

    西溪镇的面积并不大,只有千余户人,每到春夏之交,站在十数里外,便能看到镇上飘起的浓烟。

    虽然西溪产的是海盐,但和后世晒盐法不同的是,如今还是以煎盐为主。

    即先暴晒成卤,然后再以火煎之成盐。

    盐户的日子过得其实很苦,不论是摊晒,亦或者是噼柴烧火煎盐,都是重体力活。

    YY

    唯一值得告慰的,大概只有不愁食盐之苦。

    这一天,恰好是煎盐之日,西溪镇周边烟雾鸟鸟,东南风一吹,镇上也是一股子浓烟味。

    镇上的一处小院里,范仲淹正捧着一本《论语》,细细品之。

    圣人之言,微言大义,纵使他早就对此书滚瓜烂熟,但每一次重读,亦有别样的感悟。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不外如是。

    读着读着,范仲淹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

    “哈哈。”

    “希文,希文,快快开门!”

    张纶是范仲淹的上司,这声音,他自然不会陌生。

    旋即,他放下书本,连忙走到门口,迅速打开了院门。

    “使君,今日怎地来了?”

    范仲淹和张纶很是熟悉,两人见面,一些不必要的俗礼,自然是能省则省,所以,他只是虚引一番便将张纶请进了屋。

    (使君,是太守、刺史的别称,到了宋代,一般用来称知州,知某军事之类的官员)

    “哈哈。”

    张纶爽朗一笑:“希文啊,今日我可是给你来报喜的。”

    报喜?

    这喜从何来啊?

    范仲淹不明就里,他仔细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会有什么喜事。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盐税官,近日治下又没发生什么大事,怎么会有喜?

    看到范仲淹迷惑不解的样子,张纶笑了笑,而后一伸手,跟在他身后的仆人立马将一封黄麻诏书递到了他的手上。

    紧接着,张纶将诰命交到了范仲淹的手中。

    “希文,你自己看吧。”

    宋朝制书大体有两种,一种用白麻纸所写,由学士院起草,称内制,也称白麻。

    另一种则是由中书下面的舍人院起草,用黄麻纸,称外制,也称黄麻。

    范仲淹打开诰命一看,然后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这样的反应,不由让一直观察他的张纶有些失望。

    剧本不对啊!

    希文难道不是应该开心吗?

    虽然治水是一件苦差事,但希文的家乡就在苏州,且以希文的才干,办好这件差事应当不难。

    有了治水之功,朝廷肯定能看到希文身上的才华,自此,希文的官途不说一路通畅,但也比之前要强。

    起码不再是默默无闻。

    对于范仲淹的才能,张纶是极力推崇,文学上的修养自不必提,引据论典,出口成章说的便是希文这种人。

    更让他惊讶的是范仲淹的办事能力。

    自范仲淹上任以来,西溪镇的盐税提高了将近三分之一。

    最难能可贵的是,盐税的提升,并不是以压迫盐民为代价换来的。

    张纶之前就是靠盐业起家的,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度。

    一人独处时,他时常会想,如果手底下的人都似希文这般能干,何愁大宋不兴。

    其实,张纶也知道他自己的短板,论功绩,他不比人差,差就差在出身上。

    他不是进士科出身。

    但希文不一样,希文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他被派到泰州当监税官,不是因为能力不行,也不是因为没有才华。

    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背景,朝中无人。

    不然的话,希文怎么可能会在西溪蹉跎光阴?

    “希文,你脸上怎么不见笑容?”

    少顷,张纶直接问道。

    “使君。”

    范仲淹长揖一礼:“多谢使君举荐!”

    “别!”

    见状,张纶连忙往旁边一闪,随后对着北方遥遥一拜。

    “希文,此事我可不敢揽功,举荐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官家。”

    张纶和王曾是旧识,两人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算有点关系。

    早在中书诰命抵达之前,王曾的书信就先一步赶到。

    书信中,王曾简略的将当日的情形描述了一番,信中末了,王曾还顺带提了一句范仲淹。

    官家为什么会提到一个盐税官,对此,王曾也感到很奇怪。

    “官家?”

    听到此言,范仲淹更加不解了。

    官家今年才十三岁吧?

    他是大中祥符八年考中的进士,那时,官家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

    另外,他及第之后便外派出了京师,至今已七年有余。

    按理来说,官家是不该知道他的才对。

    官家是从哪里听到他的名号的?

    “希文,你自己也不知道?”

    看到范仲淹的神色,张纶也愣住了。

    本来,他还以为是范仲淹京中的某位好友使得力,结果现在看来,范仲淹自己也犯迷湖。

    “使君,我……我哪有这等关系。”

    范仲淹摊了摊手,苦笑道。

    似他这等选人,连给官家进递札子的权力都没有,官家岂会注意到这样的小虾米。

    此外,范仲淹仔细想了一圈,他认识的朋友当中,也没有这等手眼通天的人物。

    “此事,真乃怪事。”

    张纶摇了摇头,随即神色一变,笑着拍了拍范仲淹的胳膊。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反正这是好事,”

    “苏州乃是你的家乡,此去也算是故地重游,同时也能为家乡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范仲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迅速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敢问使君,你我二人,大概何时出发?”

    “尽快吧,至多不超过十日。”

    时间一转来到了傍晚,在仆人和范仲淹的搀扶下,张纶坐上了牛车。

    今日他格外的开心,所以喝得有点多,此时的他已然醉了。

    离开之前,张纶拉着范仲淹的手,语重心长的念叨着。

    “希文,皇恩浩荡,此去苏州,当是你闻名天下之始,切不可辜负官家钦点之恩。”

    范仲淹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使君且放心,希文定不负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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