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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出知河阳

    钱府。

    “四哥儿,都火烧眉毛了,你怎地一点也不着急?”

    看到钱惟演悠哉悠哉的在那煮茶,嘴中还哼着时下流行的小区,钱惟渲顿时急了。

    自王曾上书后,言官们纷纷跟风,张口闭口祖宗法度,矛头直指钱惟演。

    钱惟渲虽不在朝,但他交游广阔,深知这次钱惟演多半会被贬黜出京。

    钱惟演的个人仕途不仅仅只是钱惟演一人之事,更是事关吴越钱氏的荣辱。

    今天上午,钱惟渲托钱氏族人打听了一下宫内的情况,结果发现局势很是不妙。

    太后似乎没有保全钱氏的意思。

    这一次,钱惟演很有可能会成为弃子。

    “三哥儿,莫急。”

    钱惟演一边煮茶,一边不紧不慢地回道。

    “此次出京,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嗯?”

    钱惟渲惊咦道:“不是坏事?”

    怎么能不是坏事呢?

    这次一走,钱惟渲担心弟弟再也没有回京的机会。

    “三哥儿,太后那边也难啊。”

    钱惟演叹息道:“女主政,国朝未有故事,一直跟着太后,未必是好事。”

    “如今若是能够借此机会脱身,日后未尝没有重返京师的机会。”

    “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于王曾这个人,钱惟演自认为还是了解的,此人的行事作风只有一个字。

    稳!

    ‘稳’字是源自于他的岳父李沆。

    而今太后主政,王曾明明知道自己是太后的姻亲,却在这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显然,这是一个信号。

    以王曾为首的北方士人,肯定会有什么大动作。

    至于是什么大动作。

    要么是针对丁谓,要么是针对太后。

    山雨欲来啊!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钱惟演的身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温热,心中只有一片冰寒。

    福宁殿。

    看到那些弹劾钱惟演的奏疏,李杰觉得有点好笑。

    钱惟演又不是第一天任枢密副使,也不是第一天和太后亲族结为姻亲。

    不得不说,这些士大夫确实会玩。

    不过,钱惟演出不出京和李杰的关系并不大。

    真正头疼的反而是刘娥。

    今天早上,李杰去宝慈殿请安时,明显感觉到了刘娥憔悴了许多,估计是被这帮人给气的。

    ……

    转眼间,时间来到一周以后。

    刘娥虽然坚持了几天,但面对言官们前仆后继的奏疏,她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压力,同意了罢免钱惟演的奏疏。

    诏,枢密副使钱惟演罢为保大节度使,知河阳(今河南孟州)。

    好巧不巧,河阳正是冯拯的家乡,派钱惟演去河阳任职,这份诏书,当真是满是深意。

    其实,对于钱惟演去河阳任职的事,冯拯是持反对意见的。

    但关于此事,他并不好过多的干预。

    毕竟,谁不知道冯拯是河阳人?

    钱惟演纵使偶有攀附的嫌疑,但他本人的才学也是真的。

    身为西昆体的主力成员,钱惟演在士人群体中的文名还是很好的。

    不仅如此,钱惟演本是吴越王室世子,身份、地位、才学,样样不缺,似他这等人去地方任职,对于当地而言,显然是一件好事。

    名臣去自己家乡任职,冯拯若是反对的太过坚决,反而会显得他别有用心。

    有人反对钱惟演去河阳,自然有人赞成。

    其中,吕夷简是极力赞成钱惟演去河阳的。

    因为钱惟演的背景足够硬,如果有钱惟演的支持,扳倒冯拯的过程会顺利许多。

    其实,吕夷简之前就预料到了钱惟演也许会去河阳。

    想要得出这个结果也不难。

    钱惟演的本官(寄禄官)是兵部尚书,似他这等高级官员出知地方,必然是大城。

    河阳不仅是历史名城,更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是沟通黄河南北交通的重臣。

    同时,河阳也是韩愈的故乡。

    如今待阙的差遣中,河阳是最好的地方,以太后和钱惟演的关系,太后肯定不会亏待钱惟演。

    所以,吕夷简得出这个结论并不突兀,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

    离行之前,钱惟演每天就像是赶场子似的,参加各种宴会,这些宴会大多都是以送别的名义办的。

    其中最重要的两场,一是丁谓办的,二是冯拯办的。

    丁谓和钱惟演是亲家关系,为钱惟演践行,那是必然的。

    而冯拯,则是以‘代家乡父老感谢’的名义,邀请请钱惟演前去赴宴。

    这边,冯拯还在考虑该如何隐晦的提醒钱惟演,那边,吕夷简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吕夷简派了亲信赶往河阳地区,务必要详实的调查清楚河阳冯氏近些年的‘为恶’的证据。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吕夷简是懂得,河阳冯氏虽说发家时间不久,但冯拯如今乃是本朝宰相。

    借冯拯之势,河阳冯氏已然是河阳的坐地虎,若是走漏了风声,他派出去的人,能不能活着回来,也未可知。

    冯府。

    “希圣,河阳能有你这样的父母官,绝对是河阳百姓之福。”

    觥筹交错间,冯拯举起酒樽,笑吟吟看着钱惟演。

    “这一杯,老夫仅代表家乡的父老乡亲,敬你一杯。”

    “冯相,言重了。”

    钱惟演见状连忙站了起来,同样高举酒杯。

    “河阳名人辈出,下官能去河阳任职,应是下官的荣幸才对。”

    听到这话,冯拯心里其实是不太高兴的。

    ‘下官’虽是对自己的谦称, 但自称下官的同时也意味着,钱惟演和他并没有亲近的意思。

    一念及此,冯拯心下不由一叹。

    临时抱佛脚,总是仓促了一些。

    打消了当面请托的念头之后,这场宴会的氛围反倒是更和谐了几分。

    华灯初上,钱惟演前脚离开冯相公府的时候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后脚一上了马车,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今天在宴会上,他是故意自称下官,故意和冯拯保持距离的。

    冯拯今日为他践行的目的,钱惟演多少也猜到一点。

    眼看着自己即将去河阳,冯拯又是河阳人,对方多半是想让自己对冯氏多加关照。

    适当的照顾,哪怕没有冯拯的请托,他也会办。

    但这种照顾是有限度的,是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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