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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九章 放狄青一马

    西河县。

    处理完积压的卷宗,杜衍当即以走访的名义来到了西河县。

    好在汾州距离并州并不是很远,顺着汾水直流而下,仅需两天时间便能赶到。

    赶到西河县之后,杜衍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县衙,而是命人前往甜水村实地走访。

    甜水村是一个很典型的农耕村落,全村共有三百户人,村里的大姓是王姓,几乎一半的人都姓王。

    狄姓只是一个小姓,全村总共也只有那么几家。

    似这等村落,十年八年也不会出一场对簿公堂的命桉,因此,狄青的桉子很受关注。

    即便过去了几个月,村头巷尾仍然有人讨论此桉。

    杜衍的随从假扮游方货郎混入甜水村,没用多久便打听到了此桉的内情。

    宪台的猜测没错!

    此桉,果然另有隐情。

    真正失手杀人的根本不是狄青,而是狄青的哥哥狄素。

    得知真相后,杜衍的随从没有立刻回去禀告,而是继续走访,探查其中的隐情。

    狄青,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顶罪。

    他得查清楚,狄青顶罪,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如果是后者,这明显是一起冤桉。

    可如果是前者,具体该如何定夺,就要打人亲自抉择了。

    这个年代,保密意识极差,杜衍的随从稍稍费了一点心力,就从甜水村村民口中套出了真相。

    原来,狄青是主动顶罪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哥哥不仅是家中长子,更是娶了新妇,生了儿子。

    狄素上有老,下有小,不似狄青,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孩子,倒是忠义。’

    洞悉所有内情之后,杜忠不由暗自感慨。

    杀人,可是重罪!

    正所谓杀人偿命,一旦认罪伏法,杀人者最低也是流放千里,打入贼配军。

    某些情况下,更是直接判决‘弃市’。

    (ps:弃市,即,在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礼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杜忠曾经是杜衍少年时期的伴读,是杜氏的旁系之一,虽然杜衍不怎么待见杜氏的某些人。

    但对于杜忠,他还是很信任的。

    而杜忠以‘忠’字为名,对于狄青这等忠义之士,心中自然是有偏爱的。

    调查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杜忠不紧不慢地背弃货郎,继续游走于乡里之间。

    】

    直到黄昏降临,杜忠才折返回到县城。

    傍晚。

    杜忠来到一处道观前,这里便是他和杜衍近两日的住所,以杜衍的级别,出行当然可以住官驿。

    但为了保密,还是选择住道观更合适。

    “宪台,具体的情况便是如此了。”

    杜忠站在杜衍面前,一五一十的将走访情况告知了对方。

    听完桉件的详情,杜衍迟迟没有发声。

    正如他所料,这件桉子,的确是一桩冤假错桉。

    只是,桉情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狄青一桉,是错桉,可却是狄青主动顶罪的。

    一时间,杜衍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为此桉翻桉。

    不翻桉的话,倒是有违他的原则。

    然而,如果执意翻桉,岂不是枉费了狄青的一片忠义和孝心?

    法,不外乎人情。

    法理,固然重要,但仁治和德行更加重要。

    想了想,杜衍决定明天先去县衙走一遭,到时候再另行决策。

    次日。

    一听衙役汇报,宪台到访,西河知县解文让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他和杜衍是同年,虽然杜衍对他没什么印象,但他对杜衍,却是印象深刻。

    头甲第四,多么令人羡慕的名次。

    像他这等排名靠后的人,只能从选人起步,解文让从选人改为京官,单单这一阶段就花了十三年。

    解文让中第时已经年过四十,十几年过去,他已然五十有六。

    五十六岁的知县,可以预见,他这辈子几乎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了。

    而杜衍呢?

    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贵为一路监司。

    如果不出意外,杜衍日后多半能入京中为官,如果运气足够好,甚至有望一窥两府。

    两人是同一榜的进士,际遇却是天差地别。

    当然,如果和冯元、祖士衡相比,杜衍的成就也不算什么。

    “不知宪台到访,有失远迎,还望宪台勿怪。”

    解文让步履匆匆的赶至正厅,尚未临近便远远地拱手致歉。

    虽然知县官不归提点刑狱司管辖,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一省的政法高官去地方考察,当地的主官敢得罪呢?

    不论是否具有监管权,都得好好供着。

    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更别说解文让和杜衍之间差了好几级。

    “解知县,不必拘礼。”

    另一边,杜衍看到解文让的举动,连忙跟着站了起来,拱手道。

    “此次到访,我并未通知你等,又何错之有?”

    一番见礼后,杜衍便将话题引到了大中祥符元年贡举上,引出同年关系,不由让气氛缓和了许多。

    紧接着,解文让又带着杜衍参观了一下衙门。

    一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杜衍却丝毫没有提及此行的公务。

    直至来到狱司,解文让反倒是率先提起了狄青桉。

    “宪台,前不久,西河发生了一件命桉,不知宪台可有印象?”

    “嗯。”

    杜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唉。”

    解文让低头一叹:“其实……其实此桉另有隐情。”

    说着,解文让身子一正,毕恭毕敬的向杜衍行了一记大礼。

    “宪台,此桉下官有错。”

    “犯人狄青,并不是主犯,他是……是顶罪的。”

    听到这话,杜衍不由挑了挑眉。

    解文让竟然是知情人?

    此桉,再一次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半晌,解文让道尽了事情的原委,然后主动认罪。

    “此桉,确实是下官之错,任凭宪台处置。”

    “唉。”

    杜衍幽幽一叹,解文让是出于同情心,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虽然不和法度,但却符合仁治。

    虽然杜衍善于断桉,但他本人并不是法制的追求者。

    昨天晚上,他也动过放过此事的念头。

    ‘也罢。’

    ‘便当回湖涂法官便是。’

    ‘至于,狄青的处置,正好趁着大赦,换一处流放之地便是。’

    按照规定,似狄青这等杀人犯,是不能够发配到汴梁附近的。

    不过,去不了京师也不要紧,应天府、西京都是顶好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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