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平等人的恭敬态度,满意之余,刘主编下定决心,决定回去就给这群实习记者转正,毕竟没有哪个领导会拒绝老实听话的下属。
话归正题,见赵平等人全无意见,点了点头,刘广水拍板道:“既然大家全都同意,那么从明天起,咱们就开始对‘那件事’展开调查挖掘,反正大伙儿都不是第一天干这行了,至于该怎么调查诸位想必也心中有数,记住,最好别暴露身份,免得被恼羞成怒的村民赶出村子,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目前刘广水正得意洋洋的对一众下属交代着注意事项,对此执行者毫无兴趣,开玩笑,这事还要你特意叮嘱?现场除了刚刚加入的韩学典三个新人外,其余哪个不是经验丰富的资深者?对于如何调查早已了然于胸,也正因如此,当话题转移到注意事项时,除赵平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外,其余人开始无聊,抖了抖脸睱横肉,彭虎打起了哈欠,开始和李天恒以及同样无聊的陈水宏大眼瞪小眼,而更加无聊的空灵则干脆抱着汤萌闭眼假寐,俨然一副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倒是程樱和陈逍遥警惕不减,目前仍集中精神警戒四周,只不过……
不知是不是巧合,警戒期间,就在两人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之际,借助月光,二人发现了什么,无意中看到了人影,一道人影竟悄无声息途径窗外,刚好从大院窜了过去!
见状,无论是程樱还是陈逍遥,双方同时一惊,先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
“刘总我去趟厕所。”
“咦?巧了,我也正打算去。”
和预料中完全一样,刚一发现窗外人影,下一刻,二人便先后起身,纷纷祭出理由离开房间,对此正口沫横飞的刘广水也没在意,只是摆了摆手表示随意,倒是宋知如突然想到什么般本能回头,朝即将出门的两人打趣提醒道:“你俩做好心理准备,这农村的茅厕可不是一般的臭,白天我去过一趟,那味道简直熏脑子!”
暂且不谈农村厕所味道如何,也同样不谈二人离开后其他执行者是何反应,由于注意力全放在了刚刚途径的人影上,刚一出门来到大院,程樱便带头前行,和跟在身后的陈逍遥一起紧急移动,双双走向院落大门。
来到门口探头望去,就见在前方十几米外隐约站着两条人影,貌似正面对面说着什么,只可惜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之交谈双方皆刻意压低了声音,事实上程樱和陈逍遥并未听到交谈内容。
当然了,就算距离较远难以听清,可程樱何许人也?陈逍遥又何须人也?确认待在门旁无法听清后,程樱动了,当场如一只身形矫健的野猫般借着夜幕纵身疾驰,瞬间窜到前方一棵大树之下,陈逍遥亦几乎同时时尾随跟来,随着藏身树下距离缩短,这次倒是能听清对话了,可谁曾想,刚一听到声音,无论是程樱还是陈逍遥,二人竟同时一惊!
为何惊讶?理由很简单,那是因为他俩听到了熟悉声音,或者说他们对前方正低声交谈的两道声音皆有印象,其中一个声音和猜测中一样,属于王村长,倒是另一个声音却让人大感意外了,声音竟然是白天众人曾中途遇到的那名中年男子的声音!而此刻,王村长就这样和中年人面对面私下交谈着!
……………
农村的夜晚永远是那么的漆黑寂静,躲在树后,很快,一段对话传进了程樱和陈逍遥耳中:
“王村长,您到底是咋想的?那几个城里人一看就不像是来旅游的,咱们这村您还不知道吗?穷乡僻壤,多年来极少有外来人来村,这冷不丁冒出几个游客你认为这事合理吗?我猜这些人肯定是记者,不知从哪收到风声所以才特意来咱村进行私下调查!”
“刘成海你少废话,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村里人想必也没人会说,退一步说吧,就算那件事被别人知道也没啥大不了,阿翠毕竟是自杀的,哪怕将来公安局派人来查也不会把村里人咋样,反倒是你刘成海,你之前都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哼!别装了,要不是看在我和你那死去老爹往年交情还算不错的份上,我早就动员村里人把你扭送进镇派出所了。”
“什么!”
“你不用摆出幅大吃一惊的样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你趁人之危的事被人发现了,要不然你以为老汉我是咋知道的?”
“还有,你也别指望从老汉口中得知是谁揭发的你,我是不会说的。”
两人的谈话一波三折,从最初的试探到中间的质问,在到刚刚的坦率直言,期间争执可谓激烈,发展到最后就只剩下两人的无言沉默,不过很快,对话再度响起:
“哎,那件事如今想起来我也挺后悔的,当时……当时都怪我太冲动了,王村长您也知道,我都40多岁的人了,如今还是个光棍,所以在得知阿翠那件事后……我才……”
“行了行了,你就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总之事情已经发生,目前我们只需管好自己的嘴就行,说实话,关于阿翠那件事,其实不单是你,村里其他人也脱不了干系,好在阿翠属于自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既然如此,那,那村长您又为何把那伙人留在村里?甚至还让他们住在你家?”
“这你就不懂了吧?也对,你要是能懂,这村长也不会是我来当而是由你来当了,你以为就你一人在见到那些城里人时猜测他们是记者?老汉我何尝又没琢磨过?说实话,咱这村太穷也太偏僻了,我倒是巴不得能多来些城里人到咱们村旅游,别的不提,至少能带动点经济,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汉活着得久见得多,知道该怎么应付。”
“您的意思是……莫非您有解决办法?”
“我何时说过我有解决办法了?最多也是应付罢了,至于具体该怎么办……唔,暂时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能瞒住最好,可要是实在瞒不住又或是真被那些人查出什么,老汉也只能把那件事告诉他们,哎,毕竟这也是我孙女小娟所希望的。”
听着不远处王村长和刘成海之间的私下对话,树后,程樱默不作声,陈逍遥不言不语,他俩虽始终悄无声息沉默倾听,但此刻无论是谁,二人皆心惊不已,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这村里果然发生过人命案!
不仅如此,通过窥听两人对话,那个名叫阿翠的关键人物貌似还是因某种原因自杀而死,另外村长还说所有村民都和阿翠之死脱不开干系,琢磨至此,程樱不由自主陷入回忆,回想起当初那段诡异经历。
记得团队在进村前曾特意观察过四周,针对村庄有过一次非常严谨感知探查,陈逍遥虽没发现异常,然开启天眼的空灵却亲眼目睹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女人,女人被麻绳吊挂在树上,莫非……
(那个上吊女人其实就是……)
由于时间太晚,前方的两人对话似乎已经步入尾声,很快,王村长便和那名为叫刘成海的中年人各自离开,见王村长回返大院,也顾不得继续琢磨了,程樱忙侧身躲避,借助大树隐匿身体,而陈逍遥则干脆纵身一跃跳进树端,直到王村长走进院子,程樱才走出树后,至此盯着院门陷入沉思。
呼啦。
女杀手沉思之际,只听一道轻盈呼啸,陈逍遥亦如飞燕般落回树下,先是瞥了眼刚刚关闭的民宅大门,接着便转向程樱咧嘴笑道:“嘿!果然,果然啊,这村子还真藏了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了阿樱,你怎么看?”
见陈逍遥第一时间询问自己,程樱没有立即发表个人看法,只是皱眉不语,良久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阿翠应该就是当初的那个上吊女人了。”
“嗯,差不多,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我们道家有句话说的好,叫因果循环,种啥因得啥果,如果这村庄的人没干过亏心事,那么死者便没必要死后魂魄不散乃至怨气滔天。”点了点头,陈逍遥继续说道:“可若是当真为冤魂作祟,那这件事就有点棘手了啊……”
“棘手?”
见刚刚还满脸笑容的陈逍遥顷刻间表情苦涩,且言语间满含颓然,程樱顿觉好奇,有些不理解对方意思,而陈逍遥则毫不废话解释开来:“是啊,你想想,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若想对付一只复仇冤魂,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将其超度,消除怨气,如此一来冤魂便无法继续害人,就算超度不了,也要把凶手干掉替其报仇,这样也有几率化解怨气,道理固然没错,但问题是村长刚刚可是说了,那阿翠是自杀死的,根本就没有凶手,连凶手都没有,这怨气还化解个毛啊?”
不错,这便是目前让陈逍遥目前最为头大的地方,同时这也是他为何要用‘棘手’来形容此事的主要原因,待听过解释后,不出所料,程樱亦不置可否点头赞同,赞同倒是赞同了,可她也毫无办法,和陈逍遥一样无法进一步发现什么,刚刚偷听半天,实际也只是从王村长和刘成海嘴里得知了一件和刘成海乃至与所有秋叶村村民息息相关的人命案,为了尽可能撇清关系,村民们大多紧张,从而本能和刘广水这群陌生游客保持距离,至于同人命案牵扯更深的刘成海则直接属于做贼心虚了,白天的拦路驱赶其实就是一种心虚体现,目的也十有八九是为了掩盖真相,而王村长则因和刘成海过世老爹关系不错的份上替其隐瞒,以上便是偷听期间程樱和陈逍遥剖析获取的所有内容,诚然能分析出如此之多已经算很了不起了,两人也个个对得起资深者称号,可惜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无奈之下,陈逍遥只好摇了摇头看向程樱:“那接下来来怎么办?”
具体该怎么办程樱内心自是清楚,陈逍遥话音刚落,程樱便立刻催促道:“走,回去,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
呼啦,呼啦啦。
白天还算不大的秋风在夜晚时逐渐增幅,就这么从最初的微风拂面演变为如今的冷风席卷,冷风吹过,树枝摇摆,频繁卷走大片树叶。
哒哒哒。
告别了王村长,目前刘成海正赶往家中,此刻,行走在这条漆黑无人的村路上,刘成海亦步亦趋,整张脸充满纠结,是的,他很忧虑,而导致他忧心忡忡的原因则无疑来自那群游客,一群极有可能是记者的城里人,虽说阿翠属于自杀且村长也承诺替他保密,但,行走期间,经过一番思前想后,渐渐的,刘成海隐隐认为此事不妥。
把‘那件事’告诉记者真的好吗?
刚刚谈话时王村长曾声明过,表示若实在迫不得已,届时会把那事件告诉那群记者,对此刘成海愈发的不赞同,他虽打心里不赞同,可他又能怎样呢?人家毕竟是村长,是整个秋叶村地位最高的人,更何况王村长手里还攥有自己把柄,一旦将其惹恼,到那时候……
要不把那群对居心叵测的记者赶出村子?
依旧算了吧,先不说对方人多势众,单单那个光头壮汉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那家伙力量可真大!白天的那记重拍直到现在仍导致他肩膀疼痛,可想而知,有这么一个力量奇大且一看就极不好惹的壮汉在,你想暴力驱赶?别做梦了!
想到这里,最终,刘成海放弃了原路返回重找村长的打算,同样放弃了暴力驱赶的打算,无奈也只能垂头丧气继续回家,不仅如此,随着放弃念头,心里就只剩下后悔,如浪潮般难以描述的磅礴悔意。
(哎!都是那本黄色杂志害的,当初就不该去捡,要是不看了那本破书,那晚我又如何会把持不住?如今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行走在漆黑无光的回家路上,刘成海后悔不已,打算回家就把那本让自己冲动犯错的破书处理掉,他倒是打算亡羊补牢了,可……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就在刘成海边走边想的过程中,他貌似发现了什么,渐渐感到一丝不对劲,注意,这所谓的不对劲并非是某件事情的不对劲,而是身体上的不对劲。
如上所言,随着刘成海不断行走,期间有所察觉,发现自己的头皮也就是头发顶端貌似有东西,有什么东西在头顶不时触碰自己!
(嗯?)
察觉至此,忽然间,怀揣着浓郁疑惑,刘成海不走了,先是停下脚步迟疑片刻,接着便面带迷茫扬起脑袋,抬头看去,就见头顶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存在任何东西。
“日,真他玛活见鬼了!”
盯着头顶看了半天,待确认上方并无任何事物后,刘成海下意识骂了一句,诚然他只是随口言语,可当‘鬼’字出口的刹那间,不知为何,刘成海却宛如猛然联想到某件可怕事情般瞬间打起哆嗦!整个人竟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
维持着莫名惊恐,先是用畏惧目光扫了眼漆黑无光的街道环境,接下来,在这股莫名袭来的恐惧压迫下,刘成海拔腿就跑,当场撒丫子朝自家方向快步跑去。
哒哒哒哒哒!
“呼!呼!呼!”
(我,我这是咋了?我为何要跑?这明显是自己吓自己啊?)
奔跑期间,心脏莫名狂跳的他还试图自我安慰,但有些事并非单靠自我安慰就能解决,比如已经发生的事件,比如惊慌失措的自己,又比如……黑暗,目前已漆黑无光的死寂夜晚。
秋叶村的夜晚,很黑,真的很黑。
………
常言道世间充满了巧合,此言着实不假,同一时间,正当刘成海沿村路拔足狂奔之际,此刻若以第三视角观察现场,那么便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人,在一堆较为茂密的路边草丛中,目前正蹲着条黑影,藏着个身形猥琐腰间还夹着个破旧麻袋的人。
这人名叫李二,也是住在秋叶村的村民,平时和大伙儿一样以种地为生,属于走到哪都不会引人注意的普通村汉,描述如此,然以上只是表面罢了,虽然白天时李二除了种地就是种地,可每当夜晚降临,李二就会转变身份,从而变成一个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且此人非常谨慎,深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也正因如此,李二从不在自村做案,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他那小偷身份。
除身份隐藏的好外,李二最喜欢干的事还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拿着麻袋悄悄出村,然后去附近村镇偷取财物,而今日的月黑风高则恰恰是一个适合‘发财’的好天气,借着黑夜掩护,他打算今晚出村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来场丰收,只是……
正当鬼鬼祟祟的李二从家出来没多久,还不等他途径村路抵达村口,一串由远及近的奔跑声便径直传进耳中,见声音越来越近,李二大惊!忙一头钻进路边草丛,然后便借着杂草探头观察,且很快就看到了什么,发现一个村民正惊慌失措拔腿狂奔,即将途径自己藏身的路边草丛。
(咦?这不是刘成海那孙子吗?别看这货平时老实巴交,可私下却经常偷看别人媳妇洗澡,缺德事干的一点不比自己少,等等,他跑那么快干啥?)
都说只有同类了解同类,由于经常夜里奔波,李二是全村唯一知道刘成海真实本性的一人,在他的个人印象中,表面老实巴交的刘成海就曾多次夜里出门偷听墙根,有时甚至还瞅准机会偷看女人洗澡,其人品之卑劣丝毫不输自己,果不其然,刚一认出认出来人身份,李二便心中暗骂,同时狐疑对方为何要跑?
(这货到底怎么了?)
不过……
就在他惊疑琢磨的时候,刘成海也刚好途径了路边草丛,可也恰恰当刘成海途径草丛的那一刻……李二却亲眼目睹到一幕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恐怖画面:
透过草头看向对面,就见正莫名狂奔的刘成海头顶出现了人手,赫然悬浮着一只极度惨白的人类手掌!手掌没有身躯,没有其他,仅仅只有一只手!目前人手正悬浮在刘成海头顶,除此以外,那惨白如纸的人手中貌似还攥着某种东西,瞪大眼睛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根麻绳,而麻绳则恰好套在下方刘成海的脖子上!!!
此时此刻,这只凭空悬浮的人手就这样以保持同步的方式漂浮在刘成海头顶,随刘成海一同前进,共同朝村南行去!
“啊,啊……啊啊啊……”
哗啦,哗啦啦。
草丛中,李二并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是何时张开的,更不知道喉咙是何时呜咽的,以至于连裤裆精湿都不知道,他只是两眼圆整低声呜咽着,像一只被野猫吓尿的老鼠般凝固原地抖如筛糠,一边身体狂抖一边尿如泉涌,直到尿液铺满地面,李二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硬生生尿了裤裆,尿裤裆固然丢人,可如今的他却早已不在乎这个了,只是手脚并用试图起身,之所以用试图形容,那是因为他爬不起来,剧烈颤抖的四肢手脚竟导致他全身无力,一时间,偷东西的念头就这样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魂飞魄散!目前正宛如烂泥原地挣扎,原地挣扎了半天,最终,他成功了,且刚一起身,李二便连滚带爬玩命奔跑,奔跑期间,嘴里还结结巴巴不断念叨着什么:
“闹,闹鬼了……阿翠,你的死与我无关,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千万别来找我,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