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商君别院之前,项超的心情很郁闷。等他要走的时候,发现心情更加郁闷了。
花了二十多万钱,和自己的儿子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
至于项伯,项超已经在心中将这家伙开除项氏族谱了。这个首鼠两端的无耻之徒。
当天晚上,晚饭时分,李水揣着手到了相里竹的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李水就有点无语了,明明挺漂亮一个姑娘,为什么院子里能乱成这样呢?一边堆着一些刨锯子凿子,另一边堆着大大小小的磨刀石,还有铜块、铁片、纸板……
李水觉得自己进了后世的废品收购站。
等进了屋子之后,发现无论是桌上还是地上,都放着书。幸好现在的书都是纸做的,如果还是竹简的话……李水不敢想象。
他跳着脚走了两步,总算走到了相里竹身边。
相里竹正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捧着书在看。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吃饭还用功呢?”
相里竹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事?”
李水叹了口气:“我就想问问,你那安眠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相里竹哦了一声,说道:“快了。”
李水说道:“快,可不行啊,得抓紧啊。最近项羽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好了。”
相里竹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个好法?”
李水说:“据我的人观察,他们现在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农活。晚上半夜还能醒过来。尤其是这项羽,半夜醒了之后,坚持跑上二里地。”
“你猜他为什么这么做?分明是在锻炼身体,好有朝一日杀了我之后,立刻离开。我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他恐怕要动手了。”
相里竹说:“那你再给他多安排一些农活不就行了吗?”
李水无奈的说:“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了也做不完。而且天黑之后,什么都看不见,总不能让他们点着火把做吧?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相里竹说:“你早就声名狼藉了,还怕这个?”
李水叹了口气:“诋毁我的人,都是达官贵人。那些人无所谓,毕竟我是为穷苦百姓请命的。可若是让那些穷人知道,我为了压榨雇户,居然让他们点着火把干活,那我成什么了?不得受到百姓唾骂吗?”
相里竹哦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书:“看见没有?这是医书,里面大多是能让人睡觉的方子。”
李水眼睛一亮,问道:“这么多方子,总有管用的吧?”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未必。”
她摆了摆手:“跟我来吧。”
相里竹带着李水走到了后院,后院有很多笼子,每一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只兔子。
相里竹说:“我把所有的药方都试了一遍,喂给这些兔子了。兔子比较娇弱,如果他们吃了之后管用的话,我再给羊试,给猪试。如果在它们身上也有用。那就可以给项羽吃了。”
李水问:“所以呢?有用吗?”
相里竹摇了摇头:“没用。由此可见,这些古方大多数在扯淡,什么阴阳二气,天地五行,说的倒是挺热闹,可是在兔子身上试试,全都露馅了。”
李水叹了口气:“要抓紧啊,我真怕哪天半夜被项羽割了脑袋。难道现在就要杀了他?那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正说到这里,李水忽然看到角落里面有一只兔子,正在呼呼大睡。
李水咦了一声,问相里竹:“这兔子吃的什么药?是不是管用了?”
相里竹说:“这兔子喂错药了,喂成了泻药。它现在昏睡不醒,完全是身体虚弱,没有力气睁眼了。”
李水眼睛一亮:“这个好啊。用泻药也能有同样的效果啊。”
随后,李水开始问相里竹药方。
相里竹有点无语,这也太损了。
李水拿到药方之后,兴冲冲的走了。
…………
接下来几天,项羽一伙人开始拉肚子。而且总是在晚上拉肚子。
几天下来,项羽已经瘦了一圈了。现在不要说刺杀李水了,项羽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偏管着他们的匠户说他们在装病,这匠户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以前三天能耕一百亩,怎么现在三十天都耕不了?这分明是在偷懒。
项羽时常在想:我若有力气,一定砍下他的脑袋来。
幸好这时候,有一个叫三脚的匠户很同情项羽几个人。时常过来安慰他们,有时候熬了鸡汤,会把剩下的鸡肉端给他们吃。
雪中送炭,最是刻骨铭心,项羽很快把三脚引为知己,无论人前人后提起他来,都要热泪盈眶。
三脚,自然也是李水派来的,目的就是刺探情报,看看能从项羽身上再问出点什么来。
起初的时候,三脚和几个项氏子弟极为要好。但是渐渐的,项羽开始有顾虑了。
将来自己杀了李水,是要远走高飞的。就算这件事做的再隐蔽,将来也会查出来。到那时候,岂不是连累了三脚?
所以每当三脚来看他的时候,项羽都很纠结。他想要和三脚绝交,但是又于心不忍。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三脚面对项羽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项羽问道:“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三脚犹豫良久,说道:“罢了,此事关系重大,恐怕会让刘兄伤心之至,还是不说的好。”
项羽听了之后,正好触动了心事,也感慨道:“其实刘某心中,也有些秘密,不便对兄长明言。我心中有愧啊。”
三脚与项羽沉默良久。
终于,项羽下定了决心。打算把自己是反贼事情,告诉三脚。
将来杀了李水之后,大不了带着三脚一块走。
至于三脚听说自己是反贼之后,会不会告密……项羽并不担心,他了解三脚的为人。
再者说了,如果三脚真的想要告密的话,那就是项羽的敌人了,对待敌人,项羽只能不留情面了。
于是项羽对三脚说道:“你我情同兄弟,不如将各自的秘密说出来,开诚布公,如何?”
三脚点了点头,问道:“谁先说?”
项羽犹豫了,感觉自己的秘密十分重大,一旦说出来,或许三脚惊愕之余,便不会说自己的了。
于是项羽笑了笑:“不如将秘密写在纸上,我们互相交换,如何?”
三脚想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幸好最近时常到书院听课,这几个字我还是会写的。”
项羽找来纸笔,在纸上写下:我乃项氏少主,项羽是也。
写完之后,项羽把纸递给了三脚,把三脚的纸接过来了,里面的内容让项羽大为震惊,上面写着:我是反贼。
项羽猛的抬起头来:“你是反贼?”
三脚嗯了一声:“我家祖祖辈辈,为商君家仆。后来商君被杀,我祖上受到牵连,死了二十余口。”
“因此我祖祖辈辈,发誓要复仇。我这才隐姓埋名,到了咸阳城,想要找个机会,杀掉皇帝。没想到阴差阳错,进了商君别院。”
三脚叹了口气,对项羽说道:“刘兄乃是好人。我担心将来杀了皇帝之后,会牵连到你。”
说了这话之后,三脚紧紧的盯着项羽,似乎如果项羽有别的想法,三脚就会杀人灭口一样。
项羽哈哈大笑:“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凑巧的事?我也是反贼。”
三脚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项羽:“刘兄可不要骗我。”
项羽指了指三脚手中的纸条:“这上面是写的很明白了吗?”
三脚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项氏少主,项羽。这便是反贼了吗?”
在这一瞬间,项羽的心情有些低落。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出名。
不过这种低落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遇到知己的欢喜。
项羽对三脚说道:“兄台,我为楚人。楚地项氏,你应该明白了吧?”
三脚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我记起来了,项梁的侄儿,似乎也叫项羽。”
项羽微微一笑:“便是在下。”
这两个人都开心的笑了。
项羽一激动,对三脚说道:“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三脚立刻答应了。
项羽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日我项羽,与三脚结为异姓兄弟。皇天后土……”
他刚刚说到这里,三脚忽然说道:“等等。”
项羽有点纳闷的看着三脚:“莫非兄台后悔了?”
三脚有些尴尬的说道:“在下贫贱无姓。如今与项兄结成异姓兄弟,因此想要高攀一下,姓了项氏,如何?”
项羽大喜,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于是项羽、项三脚,重新结拜。等拜完了之后,项羽又嘱咐三脚,项氏在咸阳城中太敏感了,因此要对外宣称姓刘。
三脚很开心的答应了。
这天晚上,项羽又上了几次厕所,但是心情很好,一边虚弱的喘气,一边笑出声来了。
与此同时,李水和李信也心情很好。
两个人正在下棋。
李信随手走了一步,淡淡的说道:“事情办妥了?”
李水看着棋盘,眉头紧皱:“嗯,办妥了。三脚传来消息,已经与项羽结成异姓兄弟了。不,应该是同姓兄弟。”
随后,他也走了一步。
李信叹了口气:“槐兄,你到处安插眼线,把人骗的团团转,良心不会痛吗?”
李水说道:“很痛,痛不欲生,所以只能用美食美酒和美人来麻痹自己。”
李信说道:“你这商君别院,美人可不多啊。”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懂个屁。”
李信嗯了一声:“是,我是不懂。不过我赢了。炸!”
李水忙拦住他:“你赢个屁,地雷不能动。说了三百遍了,炸弹才能动。”
李信很怀疑的说道:“都是火药,为何地雷不能动?”
李水摆了摆手:“不能动就是不能动。现在牌面上我的军长最大,你认输吧。”
李信:“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制定一下规则……”
…………
咸阳城越来越近了。王翦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本来天黑之前能进城的,但是他借口身体不适,硬生生的拖慢了速度,拖到了天黑。
王翦想再努力一把,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杀了项梁。
半夜时分,王翦又派出去了一波死士。一刻钟后,死士全都死了,项梁安然无恙。
王翦已经绝望了,他在营帐之中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向项梁走过去。
项梁依然坐在车上,依然被捆得结结实实的。
看见王翦来了,项梁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在下动弹不得,恕罪。”
这话表面上在说,无法给王翦行礼了,请不要见怪。实际上是在说,自己被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想要自杀,根本做不到。所以进了咸阳城之后,受不了拷打,把王翦招出来,那就对不起了。
王翦盯着项梁看了很久,叹了口气,说道:“总有能动的时候。”
这话是说,现在虽然绑着,可是进了咸阳城之后,总有机会自杀的。
项梁点了点头:“多谢将军指点。”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王翦觉得在这站着,也做不了什么了,干脆摇了摇头,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等王翦走远了,李记笑眯眯的对项梁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项梁没有吭声。
李记说道:“项兄,其实我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到了咸阳城,你开不开口,王翦都难免一死。你何必再经历一番严刑拷打呢?不如你直接把王翦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这也叫交易?如果我把王翦说出来,你放我走,那才叫交易。”
李记无奈的说道:“项兄,这你就过分了。除非你亲口在陛下面前说王翦是反贼,你私底下跟我说有什么用?要放你,那也得陛下点头答应啊。”
项梁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
李记也不失望,反正刚才那话,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到了咸阳城,无论项梁想不想说,那群酷吏都有办法让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