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张出恭等并不打制新的火器,整天忙各种零部件都忙不完,现在杨河还打算改装鸟铳,那就更分身乏术了。
他们需打制新的铜栓,一百杆鸟铳都需要改装,那是个很大的工作量。
依口径不同,这些铜栓还大小不同,但共同特点,就是各铜栓塞住后膛,需要承受很高的膛压,各铜栓需要的强度都很大。
最好的办法是冲压,但现在没办法,铸造强度又似乎颇有不足,而且各铳大小不一,不能用统一的模具,就只能手工打制细磨了。
好在杨河搞来一副游标卡尺,在测量大小方面,张出恭等人会轻松些。
还有……
“独头弹?”
张出逊惊讶的道。
杨河点头,他在木板上画出形状,解释功用,让张出恭兄弟三人的眼睛又亮起来。
杨河让三兄弟打制三副模具制造这独头弹,给张出恭,还有那溃兵管枫与呼延晟使用。
说实话他现在火器队都是业余之人,就是罗显爵等都显得颇不专业,不过新加入的两个溃兵管枫与呼延晟似乎打得一手好铳,就让他二人与张出恭使用准确度较高的独头弹吧。
同时杨河心中暗叹,这火器的大小口径不一,对后勤的压力太大了,一副模具可以解决的问题,非要三副。
杨河让三兄弟优先解决使用独头弹人的铜栓,余下的火器兵,就慢慢等吧。
好在他买了两百斤黄铜,原料方面倒足够,还有一些木炭,加上庄中原存,作为燃料充足。
其实最好用焦煤,但现在杨河没有办法,财力、物力、人才,是制约他发展的障碍,就算他满脑子的后世科技知识,然现实条件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杨河让兄弟三人再打制两片燧发枪弹簧片,余下的兵,都使用火绳点火吧。
还有,张出恭换下的原火绳枪龙头部件一样可以用,换到别的鸟铳上面去。
此时很多火绳枪有一个弊端,就是火门的引药点燃后,冲击力往往会让火绳脱离龙头。
其实这也不是弊端,而是偷工减料的结果。
很多火绳龙头只有一个孔,孔洞约只有小手指的一半长,火绳只是穿套在上面罢了,若日本的鸟铳就是这样。
这样松松套着,火药的冲击力,当然会使火绳往后冲击脱离。
精良的火绳龙头其实还有一个步骤,就是龙头上有一个插梢似的东西,往下移按,就可以将火绳挤得紧紧的。
张出恭的火绳龙头上,就有这样一个插梢,再强的火药的冲击力,也不会使火绳往后冲击脱离。
当然若用手扯,很轻松就可扯了。
杨河看过买来的那批鸟铳,就有一些火器龙头上缺少插梢,需要补充零件。
……
又五日后。
雪正在下,天空颇为阴沉。
杨河站着,哗哗的雪花不断落在他的幞头上,斗篷上,一片的雪白。
一阵风卷着雪而来,让人身体不由瑟瑟颤抖。
杨河抬头看天,感受着空气中的寒意,心想:“时日渐寒,却是下雪了。”
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又看向场中,这时“虎”的一声大喝,颇有几分气势。
一阵整齐的唰唰响,军靴踏在细沙上的声音,队兵们正在行进,他们持盾扛矛,每人脸上都是红通通的,脚步高高抬起,重重落下,一些细沙混着积雪被踏得乱溅。
杨河凝神看着,半响,他点了点头,现在队伍行进有些样子,众队兵随着鼓点前行有点军队的架式。
却是队列移动转动惨不忍睹下,杨河借鉴了袁世凯的做法,在各人右手上绑了条红带,这下正统的文盲队兵们就分得清左右了。
然后他们的队列训练就飞快的进展。
胡就业与曾有遇在后缩头缩脑的跺脚,韩大侠与张出恭几人站在身后,个个身体挺得笔直,风雪中一动不动,雪花不时落在他们毡帽上,斗篷上,一大片的积雪。
杨大臣提着棍子,站在杨河身旁,虎视眈眈。
这时又听胡就义叫了一声:“向右转,踏步行进。”
又是一声整齐的大喝:“虎。”
众青壮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咆哮,却是杨河按照戚家军中的训练,每有喝令,皆应“虎”字。
三应“虎”声,后世虎虎虎,应该是倭人抄袭戚继光。
一个鼓手胸前挂了一个破鼓,他敲起了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声简单,但很有节奏,然后众队兵就随着鼓点前进,他们一色的棉手套,刀盾手按腰刀,长矛手持靠长矛,很有节奏的踏步声。
不论老人新人,都似乎成了一个整齐,打碎了什么,融入了什么。
他们个个踏步着,脚步高高抬起,整齐落下,大寒的天气每人都不觉得冷,甚至很多人走得满头大汗。
足够的营养,合理的操练,他们农户气质慢慢褪变,转化为军人。
张出恭激动的在后说一句:“相公,如此操练下去,强军可期。”
杨河淡淡点了点头,精钢就是这样练成的,不断锻打,去除杂质,最终得到好钢。
这些青壮队兵的气质已经显现。
他向后招了招手,一阵铁甲的锵锵声,却是陈仇敖穿了一套明甲上来,八瓣帽儿铁尖盔,下方的铁甲与臂手,甲片皆以精铁打制,又有满是细碎甲叶的顿项围住脖子,同时腰间还有袍肚。
袍肚在唐宋时比较多见,但到了明后期,除了锦衣卫大汉将军,余者将士很少使用,因为此时多为暗甲。
但杨河认为很有必要,袍肚的使用可以增强着装的美感,同时可防止腰间所佩刀剑、弓箭等器械与金属甲片摩擦而发生损伤,有一定的功用性。
所以他又增设了袍肚。
陈仇敖按着腰刀上来,他沉重的步履踏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甲片皆涂红漆,隐在披风斗篷中,若隐若现,非常悦目。
杨河抬起手,胡就义看到,忙大喝一声:“止步。”
又是一声整齐的“虎”声,众青壮停了下来。
杨河看着众人,扬声道:“你们好好操练,若成绩优异,便可获得铁甲,加入突击队。”
一时所有人目光都看在陈仇敖身上。
很多人双目放光,铁甲啊。
队中已经开始练习兵器,杨河认为循序渐进很重要,从简单到难,所以他们刀盾手暂时就学一招,挡。
用长牌挡住敌手的一切攻击,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为身后的长矛手作掩护,只偶尔用腰刀刺劈几下。
因为长牌较重,所以入选刀盾手者,也是身体比较粗壮的人。
长矛手也是学一招,刺。
兵种配合很重要,任何单独的刀盾兵、长矛兵都不行,特别长矛兵,被敌人近了身,那就是悲剧。
戚继光曾说:“夫长器必短用,何则?长枪架手易老,若不知短用之法,一发不中,或中不在吃紧处,被他短兵一入,收退不及,便为长所误,即与赤手同矣,须是兼身步齐进。其单手一枪,此谓之孤注,此杨家枪之弊也。”
他认为每长兵皆要学短用之法,防止用老,被敌迫进。
但这难度太大,杨河就用刀盾手挡在前面,有了掩护,长矛手就不用学这一招,躲在刀盾手后面,朝敌人狠狠刺捅便是。
这样长牌手掩护长矛兵,长矛手又支持长牌手,相互配合,长短兼用。
很快队列训练结束,开始兵器操练。
箭矢的咻咻声音,不时“笃笃”的击打在长牌上,不过都是些木头箭,箭头包了麻布,上面沾了白灰。
却是杨大臣,韩大侠,胡就业等人不断朝着队伍射箭,然后一排的盾牌逼来,所有人,几乎都缩在一人高的大盾后,箭矢射得虽急,基本被盾牌挡住。
看盾阵走得慢,但步伐坚定,内中有军官的不时喊叫,让各队兵注意整齐,还有盾牌间隙探出一杆杆长矛,锐利的矛头在雪花中闪着金属的光芒,有若乌龟长着利刺。
杨大臣等人后退,然后这边一排秫秸制成的假人,各咽喉,心口,小腹等重要部位都有标出。
曾有遇也一直走在队伍的旁边,他便是刺杀教官了,谁让他使用镋钯,跟长矛的使用手法很相似。
不过此时曾有遇倒没有油滑嘻笑的神情,一本正经的,他猛然一声大喝:“杀!”
身子略侧,外八字步,手中镋钯一挺,就狠狠刺出。
他镋钯带着风声,一下刺穿秫秸假人的心口,若真人被刺一下,肯定前后六个洞。
“杀!”
盾牌后一阵咆哮,一杆杆长矛同样刺出,凌厉非常。
杨河点头,训练还是有效果的,现在他杀手队的编制,就是一队五排,然后有两排的刀盾手,三排的长矛手。
内一排刀盾手走在最前,后面跟着两排长矛手。
最后又是一排刀盾手、长矛手,作为战斗预备与伤亡替补者。
青壮训练之后,以后庄中老弱妇女也要训练。
其实这些人经过一路的磨练淘汰,已经不怎么算老弱,他们同样可以搏斗,只是比不过青壮罢了。
走上正轨后,以后种种训练,也会形成操典,成为杨河期盼的流水线练兵。
……
看过杀手队操练,他来到火器队这边,二者离了一段距离,还设了一个靶场。
这边队列训练已经完毕,开始举枪,瞄准,装弹等训练。
远远的,就听到罗显爵不断的咆哮声音:“持铳,下肩,举铳……”
现火器队兵五十人,不过鸟铳有一百杆,张出恭他们虽打制铜栓,但仍有多余的鸟铳可以训练。
暂时他们依火绳枪的发射程序来操练,杨河也定下训练步骤,教官军官们依样画葫芦便是。
而按西班牙人的兵册,火绳枪有四十三个训练步骤,但杨河使用定装纸筒弹药,很多步骤已经减去。
杨河看了一会,很多火器兵举止手忙脚乱的,特别那些以前从未摸过火器的人。
相比杀手队兵只练一招,火器手的程序太复杂了。
他向戏台走去,很快又走回来,却是换了一套服饰,头上戴着冬日毡帽,身穿外露青色胖袄,然后右边背着定装纸壳油布包,左边背着椰瓢袋,内中放置一个水壶,一把解首刀别在右侧身后。
一根扣式皮鞓带捆在腰间,将两边的背带都捆进去,使挎包水壶奔跑时不会摇晃。
最后罩着羊毛斗篷,戴着手套,以后火器兵的服饰装备就是如此。
看到杨河走来,场中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众人神情各异,每一次看到杨相公如此打扮,却是一样的精神,举止中,便如一个饱经沙场的火器兵。
同时,还有一种亲切……
杨河手中持着一杆后膛火绳枪,上面的火绳已经点燃,他看着众人,淡淡道:“以后你们若成绩优良,便可获得这种最新款的新安铳。”
他猛的一拉下弯的铜栓机,一声金属的脆响,铜栓已是拉开,露出黑压压的膛口。
然后杨河从挎包中取出一发定装纸筒弹药,就塞进了膛口内。
他又一推铜栓,哗的一声,铜栓前端已是套进膛口,余下铜帽在外。
杨河再一按,又是哗的一声,铜栓机往右下卡在一个硬木空槽内,空槽周边打磨得颇为光滑。
同时里面定装纸筒弹药被划破,沙沙的引药倾入火门巢声音。
看那仓盖,也是将后膛一部分包了进去,形成了重重保护。
装弹就结束了?
下方的各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才几息?
杨河举铳瞄着靶子,在七十步之外,他扣动板机,立时龙头带着火绳下落,同时火门巢的阴阳机闪开,燃着的火绳准确落入火门巢内。
一声巨响,火门的引药被点燃,顺着火门孔洞,又点燃了铳管内的火药。
大蓬的硝烟腾起,不但是火门巢,同时铳口也射出猛烈的烟雾,还夹着汹涌的火花。
七十步外的靶子被打得碎屑飞扬,其势极猛。
还有那火绳龙头落下后,在弹簧片的作用下,又自动回到了待击发位置,并不需要象燧发枪那样,按一下击锤再扣一下。
杨河又猛的蹲下,他哗的一声拉开铜栓,里面白烟腾腾,黑火药加纸壳弹,有烟雾是避免不了的,他不在意,又从挎包中取出定装纸弹,塞入膛口,然后再次填好发射。
他就这样蹲着打了三发,每次皆是快捷无比,最后他更是趴下,装填、发射!
下方各人更是目瞪口呆,这才多少息,杨相公已经打了多少发了?
这是什么铳,如此犀利?
还可趴下打,蹲着打?
同时众人叹为观止,他们队伍不论新人老人,其实都见识过杨河的本事,想不到杨相公用起火器来,也是如此的精锐出众,还有什么杨相公不会的?
铳声一声接一声,白烟弥漫,扑鼻的硝烟味隐隐进入鼻中,看着杨河射击,下方众火器兵都是大张着嘴。
甲中管枫与呼延晟也是睁大眼睛看着,管枫喃喃道:“这是什么铳,可以从膛后装填,还可蹲着趴着打……呼延哥,那是掣雷铳吗?好象你用过那铳……”
呼延晟皱着眉头,掣雷铳他是用过,但是……似乎……好象……
这时甲副虎蹲炮转头鄙视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相公不是说了,这铳叫新安铳。”
这个憨憨的汉子乐呵呵道:“这铳太好了,从屁股后装填,要是俺有这铳就好了。”
甲长马祥则神神秘秘道:“俺听说了,这铳叫相公铳,是杨相公自己亲手设计的。”
杨河的一番表演,震动了众火器兵的心,激起了他们极大的训练热情。
人人都想拥有一杆新安铳。
……
又四日后。
天地苍茫,大雪连绵而下,原野白茫茫一片。
新安庄门打开,有四骑蹒跚出庄,却是韩大侠,陈仇敖,曾有遇,胡就业四人。
昨日韩大侠哨见周边似有匪贼窥探,他禀报后,杨相公极为重视,责令韩大侠继续出哨。
为了安全,令陈仇敖三人随同,同时还个个身着重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