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宫付之一炬,不仅震动李唐中枢,也使长安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百姓们不懂什么孤军深入、威慑的大道理,只知道隋军打到长安城下,把皇帝老儿的皇宫都被烧了,这说明京城不安全,李唐快完了……半天时间,粮价从斗米三百钱暴涨到八百钱、一贯、两贯……因此称病请假的李唐京官达百人之多。
而此时,杨侗已经安然回到夺下了冯翊郡蒲津关。
从关中返回河东一般有三条跟,北路是冯翊龙门关的河津渡、中路是蒲津关、南路则是从潼关进入中原的弘农郡。
蒲津关是秦晋之间的一道险关,也是古渡口所在,蒲津关以北的黄河两岸皆是悬崖峭壁,也就是著名的秦晋大峡谷,或者再北上两百余里,可以从龙门关渡到对岸的龙门县。
蒲津关有五千守军,但是这时候通讯落后,杨侗在李渊快马到来前,趁着守军收到消息之前,从背后杀进了关后的敌营内,守将王长谐仓惶逃离,顺势拿下了蒲津关,一把大火将前关城烧了个干净,然后悠哉游哉的踏上了返回河东的浮桥。
对面是河东郡的河东城,它和蒲津关雄立黄河两岸,如果说拿下蒲津关是拿下关中大门,那么,拿下河东城同样是打开了并州的门户,两者对长安和并州分别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目前镇守河东城的是老将裴仁基。
当初李渊花大价钱‘买’到隋军撤离金城、枹罕、浇河、西平四郡的承诺,但隋军却把梁师都放进了四郡,隋军平白得了平凉、弘化二郡,可是李唐花了大量的钱财,却还要打赢梁师都才能拿下金城等四郡,这让李渊气坏了。他恼火之下终止了和隋朝的贸易往来,严禁商人过河,也不准大隋商人进入关中,再加上战争持续不断,使得隋唐之间几乎断绝了往来,偶然会出现的人影,大部分都是两军派去的探子,不过那也通陆上相互渗透。所以,隋朝河东城的城门都很久没有开放了。
河东城隋军早被对岸大火吸引,守军都登上时了城头,严防戒备,这时看到一支气势汹汹的骑兵虏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小孩子走来,立即张弓直指。城头上有人大喊:“来者何人,请止步。”
“我姓杨,名侗,字仁谨,家中老二。”杨侗微笑道。
“哦!原来是杨……”城头上那名校尉刚说道这里的时候,浑身一颤抖,整个人不敢置信了起来,杨侗字字仁谨,那不就是秦王殿下的名讳吗?
他们效忠的大隋秦王竟然从敌人的关中出来?还一把大火将蒲津关给烧了,这、这、这……也太扯了吧。
旁边一些守军望着校尉的变化,连忙问道:“王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王校尉没有理会这些守军,他大声向杨侗道:“您真是秦王殿下?”
“对了,我就是大隋的秦王杨侗。”杨侗早已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但这些人显然不认识他。
“殿下在此,还不打开城门?”不耐烦的罗士信大声道。
“这……”王校尉脸色变幻,一咬牙道:“我的职责是守门,不放过一人入城。请殿下恕罪!”
杨侗拦下发怒的罗士信,温和的说道:“职责所在,理应如此!请裴将军来吧。”
话音刚落,一名相貌威武,下颌黑须飘飘的将军走了过来,他仔细的打量了杨侗和罗士信一眼,差点没吓死,连忙拱手道:“末将裴仁基参见殿下。”
“裴将军不必多礼!”
“快,快开城门!”裴仁基向呆了的士兵们下令,
随着城门轰然洞开,杨侗带队进入了河东城。
相互寒暄后,方才那名校尉面色惶恐,见到杨侗看来,双腿不由得一弯,整个人跪拜了下去:“王勇拜见殿下,我真是罪该万死…请殿下治我大逆不道之罪”
“不知者不罪,你又没有见过我!你如果擅自打开城门,那才是罪该万死!”杨侗跳下马背,亲手扶起了王勇,拍着他的肩膀赞道:“你忠于职守,很让我满意。王勇,我记住你了!再接再厉。”
“谢殿下!”王勇激动的说道。
杨侗褒奖了一众将校一番,一个个兴奋难当。
“殿下,这些人是……”这时裴仁基疑惑的问了起来。
“我去长安转了一圈,把大兴宫烧了,顺手把李渊的子孙家小全都请了来,他们这些日子也受苦了,好安安置。”
此言一出,哗然一片。
裴仁基都有些惊呆了,这也太疯狂了吧。
“哈哈!”
在一片震惊和仰慕当中,杨侗和水天姬带着大军熟门熟路的走向了官邸!
杨侗向裴仁基说了长安的经劝,裴仁基震撼之余,也对杨侗一阵说教。
“李渊这段日子太狂了,我烧了宫城会给李渊巨大的心里压力,这也间接帮了萧铣一把!”
杨侗停了一下,有些忧虑的说道:“其实我并不担忧王世充、李密、窦建德,他们的地盘盘根交错,哪怕不用我们挑起事端,他们也会打生打死的打出一个结果,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我们渡河南下的时候,阻力会远远小余现在。我现在就只担心南的萧铣,李孝恭已被李渊调回关中,他居然没有趁唐军兵力空虚时夺回失地,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里,杨侗回头问裴仁基:“裴将军,你和萧铣是同一时代的人,又有荆襄一带为官司,想来和他有过接触,你觉得此人如何?”
虽说萧瑀对萧铣也进行过点评,可杨侗不太相信敌人的话。
“有过数面之缘!”裴仁基沉思了一下,道:“感觉此人疑心重,戒备心强,不太容易相处,认识他的人也是这么说他的。从他在南方的种种作为来看,此人有枭雄之野心,却无枭雄之胸襟。”
杨侗点头道:“董景珍说他‘罗川令萧铣,梁氏之后,宽仁大度,有武皇之风’,为了萧铣的事业,多年东奔西跑,可谓是忠心耿耿,可萧铣建立梁国不到两年,就逼死了这员功勋大将,还有其他起兵大将,都被他一一诛杀。梁国现在君臣相互猜忌、边将人人自危,丧失凝聚力的梁国,纵有四十万兵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我担心他败得太快,从而使荆襄被李唐唾手可得。”
裴仁基感慨道:“殿下就做得很好,有容天下人之大气度,实乃是我等之幸。”
杨侗哈哈一笑:“其实我这人的性情,说好听点是恩怨分明,难听点则是睚眦必报,很多时候都意气用事、一意孤行,总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和美好!只是现在地盘越来越大,性子也就有了些许变化,好在你们这些长辈都惯着我,在后面为我拾漏补缺,否则我也不会走得这么顺畅。”
他手指着长安方向,道:“其实李渊也做很好,宽以待人,不与民争利;平衡之道更是玩得炉火纯青,既保证了关陇权贵的利益,又兼顾了萧瑀、陈叔达等南方得失,还得到了关东士族的拥护。同时又心机慎密、深谋远虑、能屈能伸,所以李渊才是我们最大敌人!”
裴仁基摇了摇头道:“殿下太瞧得起他了,我在河东这么久,没事儿就研究李渊这个人,发现他根本不是那回事。”
“哦?愿闻其详!”
“李渊表面宽容仁厚,实则阴毒狭隘,为了保住皇位,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利用!他为了稳固皇权,不惜为李建成设置了李世民这么一个大障碍,二子争利,最终他稳居如山。”
杨侗深以为然。
历史上的李渊扶植李世民制衡李建成,纵容李世民建立天策府,使李世民渐渐坐大到与李建成平起平坐的地步,当天下太平,他又借李建成之手去削掉李世民兵权,最后诱发了玄武门之变的发生,世人只说玄武门之变是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殊不知却是李渊在背后操纵一切。
自己生擒而来的李元吉如今毫无作为,甚至像样的实权都没有,可见这是李渊用来压制李世民的一张底牌,一旦李世民军权过重,他一定会启用李元吉这颗棋子。
“殿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裴将军请说。”
“说起李元吉,我只能各一个词儿来形容,那就是畜生不如,骂李元吉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他小时候因为太丑,连亲生母亲都要把他丢了。是好心的侍女陈善意偷偷的将李元吉藏起来抚养,直到李渊外出公干回来,才告诉李渊。李渊留下了李元吉,也提拔陈善意为李元吉的乳母。陈善意将李元吉视为亲子抚养,可是李元吉在很小的时候就体现了凶狠暴力的一面,他喜欢让部下真刀真枪搏杀,闹出了不少人命。稍大之后更是亲自上场,时不时受伤,陈善意心疼李元吉,好言劝说。李元吉听的厌烦,居然将陈善意活活勒死。禽兽畜生尚且知道报恩,李元吉却因陈善意对他的爱护而残忍的将之杀害。所作所为,畜生不如!”
“留守太原时,李元吉骄横跋扈,当街射杀百姓为乐,弄得天怒人怨。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比毒蛇还要毒!我建议把他卖一个好价钱!这人迟早会成为李唐一个祸害!”
“哈哈!高见……”事实上,杨侗也没想过要杀李元吉,这种人活在长安,起到的作用或许不下十万大军:“李氏家族的这些人,就等李唐使者来赎买吧!只管坐地起价便是了……我懒得和李唐信使臣啰嗦,用信鹰把房玄龄从延安郡召来,然后你们二人按人头来卖,只管狠狠地要价!”
对此,裴仁基却又另外一番见解,拱手道:“我以为可以对李世民的家眷狠狠要价,而李元吉的家眷则相对低廉!最好把李元吉的赎金设得比李世民的儿子还低。”
“为何?”
“因为李世民是李唐的头号大将,而李元吉什么都不是。”
杨侗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兴奋,忙道:“说明白点!”
“凡是长相丑陋的人,嚣张跋扈不过是他自卑的一面,如果我们把李元吉的赎金开得比李世民的儿子还要低,李元吉会觉得是天大的羞辱!回去以后,他一定要证明自己比他的兄长强!一旦有了军权,那么,必然会与李世民争点什么。”
“有道理!”杨侗一拍大腿,大赞道:“李渊既然喜欢儿子们相争,那么,我们再给他加一个派系。”
“正是如此!”裴仁基一本正经的模样
杨侗沉吟片刻,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姜还是老的辣!有裴将军和玄龄在,我放心了!你二人好生谋划此事,务必要让李元吉知道自己不值钱。”
杨侗感慨万端。
这年头文官打起仗来比武将还猛,比如说:一人毁一国的韦云起、搞定了杨玄感的杨恭仁、八百破二十万的杨善会和杨元弘、让窦建德寸步难前的王琮!
武官一旦玩阴的,个个比文官狠,眼前这位自不用说,秦琼的表现也不妨多让,坑了阿史那思摩五万大军,还恨不得拿秦琼当菩萨的供养……
“末将领命。”
“士信,让大军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回邺城。”杨侗舒展了一下筋骨,算起来,这次出来前前后后也有一个多月了,倒是思念邺城的安逸生活了。
而且科举在即,真不知杜如晦会有何等表现,杨侗顿时想到了房谋杜断之说,房玄龄已经是自己的谋主之一,现在杜如晦也即将加入,剪掉了李世民的一双翅膀,他还能飞起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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