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金山,往北便是茫茫无际的草原,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有一条南北流向的河,叫做青河,这条发源于金山的河流在草原之上,青青的,就像少女一般美丽文静,延绵数百里,一年到头波澜不惊。
统叶护可汗的后勤大营便设在青河西岸,这是片营地延绵十几里,住有一万多牧民和两万五千军队,看护放养着数百万头牛羊和无数干草,这就是西突厥二十五万大军的军粮,每天有士兵赶着上万头牛羊前往军营,东向草原上牛羊络绎不绝,相隔十多里必有大群牛羊出现。
秦琼率领的隋军接到命令以后,一路疾奔,他们早在抵达金山前便知道了突厥后勤大营所在,但秦琼并不急于攻击,当年张须陀轻率和鲁莽的后果,给他留下一生中最深刻的教训,从此以后,秦琼做任何事情都三思而后行。
对方兵力、牛羊运送既定路线、牧民数量和装备、有多少牛羊、大营怎么驻扎这些情况,他都要摸清楚。
大帐内,秦琼向谢映登、程咬金、樊则和鹰扬郎将部署他的作战计划,他在一张大纸上画下一幅草图。
“这条长长的河流就是青河!”
秦琼用根木杆指着一条长长的河流,画了无数的圆圈,“这是突厥营地,三千多顶帐篷,长约十五里,军队原本有一万五人,可昨天又来了一万,说明统叶护可汗开始重视了后勤。他们分为三地部署,西面约有一万人;另一处青河以东在中部,大约一万人,另外一部护送往来牧民,防御十分严密。青河水不深,我们直接进攻营地的话,东面的军队可以渡河支援,会给我军造成不小的伤害,所以强攻实非上上之策。但我有办法。”
秦琼将木杆移到东边更远的地方,那是一条长长的道路,道路上隔一段距离画着几只羊,所谓的羊由两只脚、四肢、主干和尾巴八条线,很滑稽的样子。众将看了,都不禁笑起来。
秦琼笑着说道:“这就是他们往东北方向前进的军粮线路,绕过大斤山金山山脉南麓,穿过小金山,北上五十六里左右即可送达突厥大营,如果骑兵话要走三到四天,但羊走得很慢,他们一趟路程至少是六天,也就是说,路上至少有六支军粮运分队,每一支至少有万头牛羊,三百名牧人和一千士兵护卫。我们的任务就要袭击路上的粮队分支,粮道被袭之后,敌军定会增加军队护送。大营的军队人数就会少断减少。从而给了我们袭击大营创造条件。”
秦琼的目光落在樊则身上,“樊将军,我给你五千人马,务必将粮道破坏得干干净净,我的要求是斩尽杀绝,一人不剩!”
“为何不是我?”不待樊则接令,程咬金便嚷了起来,杨侗登基在即,他想借此一战,捞个开国国公当当。
“我怕你不忍心。”秦琼笑了一笑,虽然大战进行至此,胜算已经慢慢偏向了大隋,但秦琼却并没太多轻松之色,因为只有他知道,杨侗手中的兵力不足统叶护可汗的二分之一,那边压力极大,一旦西突厥大军断了粮,统叶护可汗必然疯狂的攻击大隋军营。所以他必须将突厥后勤杀个干净,没有的后顾之忧的支援杨侗!
程咬金和谢映登固然不错,但他们没有经历过惨无人道的屠杀方式。
特别是程咬金,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秦琼发现这家伙是个死鸭子嘴硬的货,别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则有一颗慈悲心肠,秦琼就是担心程咬金的慈悲误了大事。
樊则则不同了,他武艺不如程咬金和谢映登,但他却是杨侗麾下最早的一批将士,早已习惯了边境生涯,也习惯了屠杀,而且他指挥大军作战的水准,比半路出家的程、谢二将只强不弱。
“去吧!”
“喏!”樊则肃然应命,前去传令,五千精骑很快开拔,经过这么多天的休整,战士们士气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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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暮色笼罩原野,西突厥士兵收拢牲口归圈,吃过晚饭,都早早休息。大营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士兵列队行走,严加防范,气势较之往常严肃了许多许多。
此时,西突厥可汗统叶护和麾下战将紧急商议军情。
一名斥候兵正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脸上的恐惧之色难掩。
统叶护可汗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一片,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那如恶狼吃人般的眼神让大殿里的所有战将都胆战心惊。握着刀柄的手是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统叶护可汗准备杀人前的动作。
下方两排战将满脸震惊,有些人的脸上露出担忧、惶恐、恐惧、害怕之色,甚至有一些人,面如死灰。
高昌降隋,二万大军全军覆没;可汗浮图城告破,八万大军损失殆尽,南下西域的近路自此落入大隋之手;可汗浮图城以北,数十万子民被抢了一空,一个名叫薛万均的将军,从鄯善郡沿着北河(塔里木河)西进,将焉耆国、龟兹国的西突厥驻军屠杀一空,然后与一个叫苏定方的会师于三弥山,抢光、杀光以后,一把大火将西突厥东部汗庭烧成白地,接着又分兵纵横于白山南北(天山),隋军所指,西域诸国纷纷配合着围杀西突厥驻军,西突厥在西域的殖民体系,轰然坍塌……
也就是说,在统叶护可汗离开千泉城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西突厥丢失了半壁江山啊,不,应该说整个西突厥都处于大隋的兵锋之下!
隋军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战果,归根究底还是突厥不劳而获的贪婪统治制度不得人心,突厥自身强大时,还能依仗武力威慑天下,一旦衰弱,或是强敌来犯,这极其脆弱的所谓的国家很快就四分五裂。
突厥民族内部又是一个以自身部落为重的民族,他们以自身利益为先,至于国不国的,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当强敌到来时,一些对西突厥汗国没有归属感的部族,毫不犹豫的放弃抵抗,卷着整个部落跑向了草原、沙漠深处。而失去外围力量隔阻的后果就是隋军以几近完整的编制,很快就打到了西突厥的核心地带,肆无忌惮的践踏他们的家园,屠杀他们的子民。
也是到现在,统叶护可汗他们才明白大隋王朝的战略意图:他们的主战场并没有放在这里,他们将主力拖在这里的用意是为数百外的其他几路奇兵创造战机,最终如愿以偿的端了自己老巢,这是战略格局上的差距所致。
“大家都说说,我们应当如何?”统叶护可汗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杀机压了下去。
众人闻言,尽皆缄默。
不是大家不想说,而是统叶护可汗为人心高气傲、自负霸道,他年纪轻轻,就取得傲人功绩,由是变得恃才傲物起来,偌大的西突厥上下皆由他一人谋划决断、独断专行,以至于听不进任何人意见,到今时今日已经没人可以与他商议对策。
统叶护可汗本人却不怎么在意,觉得手下才智都不如他,听不听建议都无所谓。到了危难关头,才发现自己身旁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尽管他现在表现出了听取意见和建议的态度,但大家平时慑于他的淫威,从不敢提异议,现在这时候若是说错了,恐怕项上人头不稳,是以全体静默不语。
统叶护可汗怒火熊熊的目光向众人一一看去,目光落在伯父莫贺咄脸上,见他欲言又止,便道:“伯父尽管说。”
说起来统叶护可汗这一次也够冤的,因为他这一次的目标并不是大隋王朝,而是东部突厥。
东部突厥占据的漠北草原对于中原人来说,是苦寒之地,但是对于西突厥来说却是人间乐土。东部突厥这些年内乱不休,西突厥却逐渐崛起,势力之强盛,已经隐隐盖过日益衰败的东部突厥,成为这草原上的一大霸主。只是虽然他们占地广阔,却不如东部突厥的肥美,因此早有东进之志。可他见识过始毕可汗时代的强大,是以强行按下觊觎之心,不敢贸然东进,转而向南发展,默默的构建着庞大的‘殖民’体系。
东部突厥的内战,以及颉利可汗的邀请,对于统叶护可汗来说,就是一统突厥的契机,只要颉利可汗与阿史那思摩拼得两败俱伤,那他就可以一统突厥,让突厥恢复到最巅峰最鼎盛的时期,度过了这一步,接下来即可南侵同样在内战的中原王朝。
可他想不到,隋朝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居然跟他卯上了,不过他也无所谓,打就打吧,只要将隋军打败,那他完全可以调头南下,中原大地可比东部突厥的地盘好多了。
可是结果又出了他的意料,这边战事迟迟无法殿下之际,老巢却被狡猾的隋军翻得四脚朝天,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莫贺咄犹豫了一下,道:“杨侗设大营于我军东北方,隋国夺了可汗浮图城,威胁我大军西部,又有隋军兵出伊吾郡,而北方是白雪茫茫金山,我军处于一个被隋军面包抄的三角之地,十分危险,而且隋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极有可能断我粮道,我以为我们眼前之要是平平安安的退回国内,获得稳定保障。”
“大可汗!隋人有句话说得好,危急之际,只救无过,不求有功,守住就是大胜了!所以我们应该以自保为第一要务。”
“撤吧,大可汗!”
“我国境内不稳,先以国内为要,如今隋军势大,我建议暂避一时风头。”
“……”
有人开了头,担心自己部族的战将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九成以上的人都建议撤军。
“统统给我闭嘴!”统叶护可汗仿佛一头狮子低吼般的咆哮着。
喧哗的大帐为之一静!
“隋国践踏我国土,杀我子民,如此猖狂,若不狠狠教训!我突厥有何颜面统御西域诸国?如何一统大突厥?你们不思雪耻,却说隋国强大,长他人威风是何道理?”统叶护可汗怒道:
“那大可汗以为我们应当如何打?”莫贺咄小心翼翼的问道。
统叶护可汗手朝隋军大营方向一指,大声道:“只要杀了杨侗,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众人一怔,发觉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现在虽然还没有‘擒贼先擒王’这句话,但并不妨碍大家知道这个道理。
“明日,大营前进六十里,择机与敌决战!”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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