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宫承天门广场的庆功盛宴之上,觥筹交错之间,众人已有几分醉意,这些军中汉子吃了酒便互相自吹自捧。一个比一个能吹,大话满天飞。
这个说当年‘跃马舞枪挑飞江南十八妓’,那个说曾经‘一夜连斩帝都一百零八楼’…
到了老程这里更厉害了,他说他‘瞬息之间一泄千里’……
众人尽都是一个趔趄,这个实在太厉害,不服不行,大家还真没话说。
一片死寂中!
“佩服!”军神李靖叹为观止。
“五体投地!”兵部尚书韦云起一礼到地
“万中无一!”吏部尚书房玄龄抱以高山仰止的目光。
“谁都不服,就服他。”‘玉面寒枪’罗士信心服口服
“……”
老程得意洋洋、气势睥睨,傲然享受全场膜拜。
这一刻,他是苍穹之上、万千星星中最耀眼那一颗。
光芒万丈,熠熠生辉!
“自黑,是一种人生哲理、交际智慧!”杨侗深邃的眸子中笑意宴宴、和煦温暖。
众人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杨侗凝视怀中纯如清水的酒液,酒面上倒映一轮红日,笑着说道:“差不多了。”
说完之后,仰首一饮而尽。
这口酒比水还要清,比雪还要冷!
“报!!”一个高亢的声音刺穿了承天门广场上的歌舞升平!
“启禀殿下,扶风郿县来报,太白山聚众四万!图谋造反——”
全场哗然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响起了连片的哗然声,都没想到会有人无声无息中集结了几万人于京兆左近。
“统统给我闭嘴!”杨侗悠然起身,目视众将士,笑问道。“四万?很多吗?”
“不多!”众人轰然道。
“我也嫌少!不过终究也是个麻烦。”杨侗看向了李靖,道:“药师,雍州是你的防区,这四万草寇交给你了。”
“喏,末将只须五千兵马即可平寇。”
“我要明天结束战斗,给你一万人。”
“喏。”
李靖大步离开。
不久!
又有一名侍卫来报:“启禀殿下,北地郡新平、三水、罗川先来传来警讯,说是泉渊山有四五万乱民集结。”
“混账!
一声巨响,杨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几寸厚的桌子直接被杨侗这一巴掌拍碎。
杨侗大怒:“真是反了天了,裴行俨。”
“末将在!”
“你对北地郡一一带熟悉,给你一万驻军、三千那军……务必将之一举歼灭。”
“喏!”裴行俨应声而去。
众将面面相觑,三千那军,是啥意思?
“老程,接着说你瞬息之间一泄千里的英雄史诗,大家爱听!”
程咬金咧嘴大笑:“殿下,改天我请大家到我家,边喝边聊!”
“……”众人无语,
你不怕当天‘绿’吗?老程
杨侗晒然一笑。
无论如何,这一场厮杀都无法避免了!
杨侗要借这次机会,一举拔掉李渊安放在关中的钉子,还有关陇世家在的残余势力,彻底巩固大隋在关中的根基!大隋治下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人说了算!
杀一不能儆百、就杀百儆千、杀千儆万……再不行,就挥舞十万旌旗,斩阎罗!
好一个李渊!
自以为成竹在胸,却不知他的一切大决定,独孤整都会无声无息、不声不响的送给了自己!
独孤整的手段可谓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这轻飘飘的一纸书信,却能取得无限好处。
一是讨好了大隋,让自己欠下人情,给独孤氏备下一条后路。
二是借大隋的刀刃断掉窦氏一干中流砥柱,让窦氏的实力在和大隋不死不休中一降再降,使独孤氏成为货真价实的关陇领袖。接着整合关陇之力,折服关东、南方世家。
三是从容斩去窦氏,能折李建成一条膀臂,减轻李世民上位的阻力……
第四、或许支持李世民的儿子,干掉李世民吧!
第五、是不是学杨家老祖隋文帝,逼李家的孤儿寡母禅让呢?
真是好谋算、好歹毒、好大的野心啊!
这个独孤氏先卖武帝杨广扶李渊,反卖李渊讨好大隋;如果自己对独孤氏解禁,那独孤氏的下一步,肯定又卖他杨侗。
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家族,让人如何能信敢信?…让杨侗如何不想要他命?
他现在!
连独孤氏存活于世的理由都找不着。
人情?
哼哼,是你独孤整自己送来的……不要白不要,反正老子不认账!
对付独孤氏——
就得学后世那些键盘侠,各种好处照看、照拿、照用。
但就是不领情、不服气、不认账、不放过…就是觉得你不对、不好、不行、该死该杀…你独孤氏能咋滴、敢咋滴,反正我是大爷,你不敢得罪。
。。。。。。。。
隋军忽然带着腾腾煞气冲出长安,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似乎预示着有大事发生,长安城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但官府很快传出消息,却让长安百姓松了口气,‘军队依例换防,百姓无须慌张’。
可是过不了多久,又有一支军队行色匆匆的离开长安,望北而去。百姓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这感觉就和当初隋朝发动关中大战一模一样。
长安城虽然还没有实行戒严,但城内气氛骤然一紧,到处是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巡查的力度和晚上一样严格,尤其是城门处的盘查最为严格,每一个进出城的行人都要被监视,稍有异常便立即被士兵礼貌的拦下盘问。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风声鹤唳,百姓瑟缩在家中不敢出门,城内东西走向的十四条大街、南北走向的十一条大街为之一空,空荡荡的大街,只有城防军走动的步子,行走时甲胄‘哗哗’作响,急促的声音传得老远,仅这声音就给人一种紧张、肃杀的感觉,仿佛一场大灾难即将来临。
善和坊北半坊依然十分安静,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紧张的气息。
“好一个!‘军队依例换防,百姓无须慌张’欺骗村夫愚妇也就罢了!”窦琮等人的大本宫内,忽然传来一阵冷笑,“现在连村夫愚妇都骗不了了。”
“这与相约的时间不对,隋军为何忽然出动?莫非我们败露了?”裴律师皱眉问道。
窦琮说道:“恐怕是扶风、北地两地的人行迹败露了。”
裴律师问道:“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发动突袭了。今晚不正是天赐良机么?”窦琮听着大兴宫喧哗的声音,道:“杨侗明知两地有人起事,居然还在开怀畅炊,自信得很呐。他们喝得越痛快,晚上我们越顺手!”
他的人已经打探到了出城隋军的动向,李靖率领一万驻军向西急驰,裴行俨率领一万驻军和三千玄甲军北上。城中的三千降兵巡逻全城,他们分散在巨大的长安城中,可以忽略不计。整个长安城内,玄甲军、城防军加起来禁卫也不到六千人。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窦琮等人自然乐见其成,大兴宫守卫越是薄弱,他们的计划更容易成功。更加让人兴奋的是,身为主要战力的两千名玄甲军如今还在开怀畅饮,一旦他们醉成醉猫,大兴宫的守卫力量形同虚设。
“暴隋不仁,视我世家如草芥!”裴律师脸上闪过一抹刻骨的仇恨,看着一个个激动的世家代表,沉声道:“我等苦候月余,终于等到今日之机会,我等也是时候有所行动了。”
杨侗的一系列动作从长远来看,于民有利、于国有利,但却等于是一点点绝断世家最根本的东西,这就是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若让杨侗一统天下掌权,绝对是天下世家之大哀,更可怕的是杨侗太有耐心了,他并没有像新朝的王莽一般,将政令一下子推广,而是先把自己地盘里的世家大族扭出来,在百姓面前撕开世家大族的虚伪、伪善面具,让百姓看透世家大族的本质,杀了世家大族,杨侗收获到了民心,以及世家大族积世积累的财富。把自己地盘上的世家大族清洗干净、收揽到民心以后,这才不温不火的推广新政。
但就是这个不温不火让世家大族有火没法发,他们失去民心,鼓动不起百姓来造反;杨侗以寒士取代世家子弟,他们失去制约杨侗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杨侗鲸吞蚕食掉。正因为束手无策,所以只能采取暴力手段来推翻杨侗,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哈哈哈哈,想必是杨侗天怒人怨,老天才给了我等如此良机。”
“到时候里应外合,看他还怎么嚣张。”
一个个兴奋的热议道。
“事成之前,不可大意!”窦琮看着张狂的世家代表,沉声道:“孟昭,你派目力过人者登高远眺,尽力监视大兴宫门一切动向。”
窦琮这一次可没准备让杨侗活着回到邺城,既然大家都不希望他活着,那就便宜自己好了,斩杀大隋之主宰、天下世家之仇敌,不仅是大功一件,还能让自己在士林之间获得好感无数,自己和家族都将获得天大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