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士信固然忧心忡忡,现在的问题是麾下将士能跑、能战,但是坐骑不行了。
这一次跟在广阔的草原作战的情况不同,中原地型复杂,可供骑兵纵横驰骋的地方有限,大军骑乘的大多是高大力足、爆发力强的河曲马,而不是块头不大、吃苦耐劳、耐力惊人的辽东马,这选择其实也比较合理,但河曲马远比辽东马娇气,吃不了苦、耐不了劳,大军奔袭了一个晚上,马匹都呼哧呼哧的冒气了,再跑下去非废掉不可。一旦失去了战马,就更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无奈的罗士信闪电般夺下两处兵营后,便不得不停下征伐的步子,让将士下马休息。他心中暗自发狠,此战一结束,便立即给大军换回辽东马,它的诸多优点一叠加,比河曲马跑得慢这个缺点,压根就不是缺点了,最好的还是像以前那样一人双骑,河曲马用来冲锋陷阵,辽东马用来长途袭驰,反正在不负重的情况下,河曲马也能跟辽东马一样长途奔驰。
罗士信觉得自己必须提醒圣上,让他意识到中原战场虽和草原不同,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下次追击的是李渊,最后却马力不足而让李渊跑掉了,岂不要后悔一辈子啊?
转眼看向一匹匹高大神骏的战马,罗士信越看越觉得这玩意是吭货,差点就可以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划上等号了,嗯,还是娇小玲珑的辽东马可爱,就跟线娘一样…骑起来也爽…
“噗”一口水喷了出来,罗士信被自己的神想法惊到了。
“大将军!没事吧?”辛獠儿关心说着。
“没事儿、没事儿!”罗士信手忙脚乱的擦了一下,顺势收起了水囊,问道:“休息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唉!”罗士信长长一叹,忧愁道:“也不知道右仆射如何?你说李世民会不会把他给淹了。”
“噗”的一声响,辛獠儿也喷了。
罗士信也意识到话中的歧义,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又说道:“我们也算是尽人事了,奈何马匹太窝囊,至于右仆射如何,或许只能听天命了。”
他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他和辛獠儿的坐骑倒是还行,可两个人去了能干嘛?除了送人头似乎没别的了,他罗士信是万人敌,不是万人迷,他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是这么死的。
“报……”
便在这时,一名斥候气息不定的飞马而来,大声禀报道:“大将军,我军以东,出现敌踪,一支人数约有五千的唐军骑兵直奔这边而来!”
“嗯?”罗士信和辛獠儿不约而同的从地上站起,二人相顾一眼,由罗士信问道:“敌军据此还有多远?”
“敌军还在二十里外,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来说,估计六刻左右时辰便能抵达这里。”斥候答复道。
“大半个时辰?”
“是!”
“知道了,再探!”
“喏!”
辛獠儿看向罗士信,沉声道:“大将军,六刻能跑二十里,速度不慢呐!莫非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不可能!”罗士信摇了摇头,“卢氏最快的溃军尚未到第一个兵营便被我军赶上,说明我们行军速度并不慢,我们夺下的两处兵营,也先是偷袭烽火台,再对兵营发动突袭,也没有一人逃得过我们事先在东边布下的拦截点,李世民不可能知道这边有变。还有就是,即将至此的骑兵迅速极快,如果他们知道前方有敌人,一定会缓下马速、休整作战,但他们并没有,这是什么?这是轻而无备!”
“大将军,我们怎么打?”辛獠儿是名有头脑的悍将,明白了罗士信的意思。
罗士信想了一想,道:“长途行军自然是一字长蛇之势,我率领一千将士在此等候来敌,专门对付蛇首,然后逐步吞食蛇身;余下兵力由你带去中部、尾部设两处埋伏点!五里外的山丘是蛇尾,由一千士兵负责,你负责中部,率先把战斗打响,务必将蛇身砍断,令其首尾不能兼顾,只要你一开始,首尾立即响应!多派一些人在蛇尾之后布设拦截点,绝不能让一人逃向东边报信。”
“喏!”辛獠儿也知事态紧急,没有跟罗士信争抢正面阻敌这个比较艰巨的任务,依令招呼军队前往东边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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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农位于河洛平原边缘地带,越往西,隆起的山丘越多,山势不高、不险要,大多覆盖着茂盛的森林,这种地方见多了,经历多了,很容易让人忽视。
辛獠儿所选之的埋伏之地和左右两边相比,一点不突出,更不起眼,但是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山丘下面的洛水岸边相当狭窄,到了罗士信占据的兵营以西才开始开阔,唐军高营于此,也有‘据险立营’之意。这个狭窄地带长有四里之多,唐军到了这里只能束兵通过,而一旦前后发起突袭,唐军有再多兵力也摆不开阵势,只能眼睁睁的被隋军从两头蚕食而聊入混乱。
“哒哒。。”
辛獠儿设伏不久,一阵激烈马蹄声由远及近,这是丘行恭率领的五千骑兵到了。
丘行恭出身于将门世家,在天下大乱之际聚众于关中,因为他骁勇绝伦、善于骑射,很快就聚集了一万多兵马,周边百姓纷纷投靠他求得保护,这样丘行恭的势力越来越大,李唐席卷关中时,丘行恭率众降唐,被李渊划到了李世民帐下听命。
在前不久的攻打洛阳战一役中,李世民以自身为诱饵,使王世弃出城交战,当时战况惨烈,身边没有什么精锐的李世民遇险,敌军射中李世民战马,李世民栽倒在地上,危机关头,丘行恭策马杀到,一边杀退敌军,一边将自己的战马交给李世民乘坐,自己则用弓箭连续射死了身边的敌兵,成功掩护李世民杀出重围,自此以后,丘行恭的地位水涨船高。
从军这么多年,丘行恭还是第一次带领这么多骑兵,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得意洋洋的率军狂奔了起来,全军皆骑的惊人速度,让他大有不可一世、威风八面的感觉。
“快,加快速度。”
丘行恭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让自己一直统御这支军队,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当然要好生享受一下骑将的快感。至于刘文静的担心现在是一点都没放心上了,这倒不是他大意,而是之前经过的三处兵营都没有任何异常。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和这支骑兵已经进入了隋军的埋伏圈,成为隋军眼中那斗大般的军功。
“将军,贼军来了。”
隋军将士是对大隋的归属感最强的一群人,以自己是大隋中的一员而为荣,忠诚大隋的观念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骼和灵魂,而对所有敌人则都斥之为反贼、贼子、贼军,此时看到唐军出现,一名士兵便兴奋的说了起来。
旁边的士兵也在检查手中的连弩,跃跃欲试。
“听我指挥,谁也不准妄动!”
辛獠儿的目光十分沉静,一如他的心。他前年奉杨侗之命,参与了武举,虽然没有夺魁,却在比试中杀了极度嚣张的吐谷浑武士,一时间成为了大隋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拥有极高的人气,之后的大半年里,他并没有在军中担任过职位,而是继续到清华学宫武学院进行深造,努力学习领兵技巧、战阵之术。直到年前,才被杨侗重新召回军中任职。
在深造期间,杨侗也偶尔去授课,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杨侗从未讲解兵法,而是剖解各个经典的史上战役,他喜欢从一个国家综合国力方面去跟大家探讨交战双方成败之因,这也让大家知道战争不只是战场上的较量!而关于打伏击方面,让辛獠儿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陈姓将军所打神头岭伏击战,那有违常规、算计人心的战法让人叹为观止,而他选这不起眼的地方设伏,也是受到了这个神头岭伏击战的影响。同时,他也知道伏击战的重点在何处。
一般而言,伏击战成功的主因不是敌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因为在很多的伏击战中,对方明明发现了埋伏的敌军,但结果还是逃不掉惨败的下场,这说明措手不及只是遇袭惨败的原因之一。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阵型,只有整齐的阵型的士兵才不会混乱,才能以高昂的士气和一个整体去跟敌军作战。而行军队伍一般都拉得很长,难以维持作战的阵型,所以一旦被敌人伏击,士兵往往就会陷入混乱,人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遇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命,继而全军士气瓦解、军心涣散,以一个个个体去跟一个完整的编制作战,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此时,唐军已经越来越近,前锋部队已经从隋军面前奔过,但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埋伏在丛林中隋军士兵。整支军队绵延约有五里,仿佛一条长蛇沿河游走。
蛇的要害在七寸,行军队伍的要害则是一军之主将,主将一死,猝不及防的敌军不战自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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