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侗本想了解金银票在民间的使用情况,不想机缘巧合遇到秦琼他们几人,更离谱的是程咬金给他闯出一个极为尴尬的场面。江凤仪也就罢了,这女人在草原混的时间太久,说话做事都有草原人的风格,荤段子讲得比杨侗还要顺溜,怎么说她,她都无所谓;关键是杨沁芳这个黄花大闺女,自己对她故作不知,无非就是希望她有朝一日回头是岸,踏踏实实去当某户人家的主母,现在经过程大炮这么一捅,说他色眯眯的盯着杨沁芳的屁股,这下不拉屎也黄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从英雄楼出来,杨侗也没兴致继续逛下去,直接带着儿女回了大兴宫。
最尴尬的,自非杨沁芳莫属,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屁股看,使她走路都是飘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路边。
“庐江,你今天走路怎么这般古怪?喝酒了?”到了宫城,前来迎接的卫凤舞一眼就发现杨沁芳的异常,十分惊讶的问道。
“姑奶奶羞羞。”
杨沁芳还没说话,杨侗怀里的杨潞便道:“父皇看她屁股……”
“啊?”
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垢、李秀宁、卢清华、萧月仙都愣住了。
“噗!”
阴明月一下没忍住,歉意的看向杨沁芳:“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激动了。”
“小鹿别瞎说。”李秀宁板着斥责道。
“这是程大炮说的!我没瞎说……”被母亲置疑、指责的杨潞十分委屈,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泪意氤氲,语带哭腔的脆生生道,“哥哥、姐姐都听到了,娘亲要是不信,你问大姐。”
“噗”卫凤舞也笑了,然后一本正经道:“庐江,你不要误会,我们皇家媳妇,都受过皇祖母严格训练,无论有多么好笑,我们都不会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噗……”
长孙无垢笑容更盛,“是啊庐江,你不要误会,不是我要笑话你。而是小鹿说的很好笑。”
“对对对!”
噗……
水天姬、卢清华、李秀宁、萧月仙都笑了,
“岂有此理,你们明明就是在笑话我……”杨沁芳狠狠地瞪了杨侗一眼,飞也似的逃之夭夭。
“夫君,这是什么情况?”卫凤舞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杨侗早已是脸红脖子粗,连耳朵都红了。
“父皇。”杨峥虽小,却很聪明,心知父皇处境艰难,十分仗义的小声道:“儿臣有一事不解。”
“不解?好啊好啊。父皇最喜欢解惑了,走走走,咱们到另一边去说。”
杨侗把杨潞递塞给阴明月,提着杨峥的衣领,大步离开。
有奸情。
众女看着杨侗狼狈的模样,心中同时升出了这么三个字。
“明月,走走走,咱们到另一边去说。”
“……”阴明月。
。。。。
杨侗提着儿子逃得远远的,速度越来越快,杨峥只觉得周边宫殿往后飞,直到‘东海’边的凝云殿,才被父皇放了下来。
“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尽管问吧。”杨侗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
杨峥问道:“秦伯伯、尉迟伯伯、薛伯伯、罗叔叔他们为何反对分封建国,难道分封建国不好吗?”
“你知道什么叫分封制吗?”
“不知道。”杨峥实话实说。
杨侗说道:“分封制始于商朝,周武灭商后,因其国都不利于控制幅员辽阔的国土,便大规模的以封地赏赐王室子弟和功臣,这些受封诸侯,就跟地方上的皇帝一样,在封地之内享有世袭权,只要服从周天子命令、定期朝贡、提供军赋和力役、维护周室江山安全和稳定即可,前几代诸侯还刻周天子的恩情,所以什么事情都照办,但是久而久之,各方诸侯和周天子已经毫无瓜葛、形同陌路,再加上周天子一代不如一代,所以各地诸侯对周天子爱理不理,各自趁机崛起、相互吞并,最终出现了春秋王霸、战国七雄。经过数百年的战争,天下终于让秦始皇统一,开始执行郡县制。郡县制的好处就是能加强皇帝的权力,郡县之首都没有世袭的资格,而是由皇帝直接任命,如果干不好就马上换人,这种制度基本上缓解了皇帝在管理上的压力,但是地方官吏要是没有犯错,且中枢没有多余位子,那他就会在那里做一辈子,这又容易让他成为当地的皇帝,于是后来又有郡丞之类的官员分走太守的军权,可这样又容易出现狼狈为奸、徇私枉法之类的事情。于是到我大隋立国,文帝又加入规避制、任期制,规定郡县官员不得在本地为官、任期一满必须换个地方,这又进一步缓解了地方官吏做大失控的局面。”
杨峥默然,对于年幼的他来说,这些常识实在太深奥了,不过听了这么多,却也知道郡县制比分封制好,父皇的意思也大约是这样。但是父皇为何要搞分封制这种被丢弃的制度呢?
杨侗静静地看着苦苦思索的儿子,并没出声打断,他说这些,并不是说要儿子一下子就领悟,而是希望他能从自己的讲述找到新问题,以便自己进一步讲解,加深他的印象、开拓他的思维。
“父皇,我记得您说分封的地方是遥远地异域他乡,对吧?”良久,杨峥又问。
“对。”杨侗本以为他要问自己为何开历史倒车呢,没想到他竟然延伸到了其他地方,这令杨侗多了些期待。
“这么说来,是不是应该先去打仗?先把别人的土地变成我们的土地,然后再分给我们的人?”
“正是。”
“可我听说土壤肥沃的荆州、扬州尚未开发,雨水充沛的交州更是人迹罕至,连中原大地和青州、徐州、冀州、幽州亦因战乱而人烟稀少,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还在荒芜,还有河源、西海、江源几乎没什么人。既然我们还有这么多好土地荒芜,何必拼死拼活去夺别人的土地?”
“你是说我为什么不将这些荒芜的土地分封出去?而是到处开杀?”杨侗笑了起来。
“不是。”杨峥的看了杨侗一眼,“我的意思是说既不分封,也不打仗,一步一步开发这些荒芜之地就行。”
“一亩地到了千年之后还是一亩地,除非换一种计算方式,否则它不会多出一分,但不管怎么换,这一亩地终究是那么大。而人口却会一代比一代增加下去,就拿我们家来说,我现在有九个儿女,以后就是九户人家,要是你们每个人又有九个儿女,那么三代之后,就会从一户人家变成了八八十一户。如果说我们家现在有百亩地,这百亩地产出的粮食够我们一家人吃,勉强够你们兄弟姐妹的九家人吃,你认为这百亩地够你们孩子的八十一户人家吃吗?”
“九户都勉强了,八十一户肯定不够吃。”
“不够吃,又不能抢,怎么办?”
“开荒。”
“你开荒,别人也要开荒,哪有那么多荒地可开?”
“我大概懂父皇的意思了,就是说这些荒芜的土地是留给后人开荒的,现在抢别人的土地,也是为后人准备。是不是这样?”杨峥似懂非懂的说道。
“差不多是这样。”
“这不是后人应该做的吗?”
“你这么想,你的后人这么想,后人的后人也是这么想。等土地不够用的时候,已经晚了。”杨侗摇了摇头,他儿子这番话代表了这个民族的主流思想,这个民族从古至今都对外面的土地没太多贪欲,这不单是瞧不上外面的土地那么简单,而是方方面面造成的根深蒂固的死观念,等到20世纪中后期,全民觉醒的时候,已经晚了。
“好复杂。”杨峥想不到一个分封制,还蕴含这么多让他稀里糊涂的问题,只感到头都大了。
“是很复杂的。”杨侗点点头,“我说的还只是亿万个问题只的几个而已。有些知识你要慢慢积累、慢慢领悟,久而久之就会豁然开朗,一时半会你根本学不清楚。”
“为什么学不清楚?”杨峥不理解的问道。
“你学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句话了没有?”
“当然有啊!就是说学问就要点滴做起,年长日久的积累,就像我认的字,要是没有平时的积累,是不可能认识这么多的。”
“这就对了,认字如此,琴棋书画、武艺学问、做人做事都是如此,我到现在才明白。你一个四五岁的小家伙,就想学完你老子的知识,你觉得可能吗?”
“肯定不可能。”杨峥想了一会儿,饱含期待的看向杨侗:“父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能有这么厉害吗?”
“这个估计很,很不难!”杨侗安慰道。
杨峥信心十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杨侗从来不说打击孩子的话。
“父皇,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何事?”
杨峥见父皇心情甚好,于是小心的说道:“父皇,前不久,我们从烈士陵园回来的时候,听到有很多人说你坏话,都差点打起来了。”
“都说什么了?”杨侗微微一笑。
杨峥道:“我也不是很懂,但母后很生气,说那些人不安好心,想要死灰复燃。”
杨侗点了点头,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是一伙关陇贵族偏支,不甘失去以往的特权,故意在烈士下葬那天闹事,等待他们的要么是牢狱之灾,要么是人头落地。
这也是杨侗今年要在大兴过年的原因,关中虽然早已让大隋收复,也杀了一批从贼的关陇贵族,甚至还将他们轰去了襄阳,但这里的人很大一部分是胡人后代,他们骨子里有着先祖留下来的勇烈和彪悍,杨坚就是始终没有控制住这些人,所以只能步步妥协,而杨广也是担心这些人忽然全城造反,这才迁都洛阳,避开他们,更在之后,将受制于关陇贵族的关中府兵一次又一次的送上战场,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搞得天下大乱。
正因为这些人骨子里有不安分的血脉,所以时间一久,又忘了杨侗入关之时的大开杀戒,而杨侗不在关中的时候,地方官吏仿佛失去了底气一般,使法令在执行力上出现不足。
尤其是关中的兵力源源不断的调出去,至使关中兵力空虚的时候,大隋的法令虽已具备一定公信力,却因为兵马的大量出征,致使关中缺乏了一定的执行力,加上没了杨侗的震慑,关陇贵族之前的奴隶、关中人、西北羌人还未完全化掉的野性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如今朝廷在关中过年,各地一下子就安稳了下来,许多原先的奴隶、和入籍羌人一瞬间比兔子都乖,各地市场也恢复稳定秩序,让杨侑等等留守官员都齐齐松了口气。
还有一点,就是大隋的言论实在太自由了。
虽然祸从口出的道理,谁都懂。
但南来北往的商贾喜欢在做完买卖后,聚在一起交流各地货物的价格商情,顺带谈论各处的风土人情、坊间趣事,喝高了的时候,便拿朝廷大事狠狠地针砭一番。大隋风气开放,指的并非是指男女之事,更多是指政治氛围宽松自由,只要没有人愚蠢的诅咒皇帝,一般没人管。当然,适当骂上几句,也没人管。这氛围,较之“文字狱”和“因言获罪”的清朝,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存在。
杨侗不太同意这种无度的自由,言论自由可以,但必须也要有个底限,就是在“政治正确”的前提下,社会舆论需要有所引导和管制,若是继续这样任意妄为,迟早被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利用,使得政局动荡、社会矛盾加剧,最终倒霉的还是叫嚣“言论自由”的老百姓,要是适当的加上条底限,程大炮也不会在公众场合乱说皇族的花边新闻。
什么办法最好?
自然是拥有权威说法的官方媒体。要是官媒对各项政令进行逐条逐条的详解,那许多悲剧、许多莫名其妙的敌意自然慢慢消失。
以前的时候,杨侗每收复一个地方,便让学宫学子前往各地,充当解说政令的说书人,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只是学子以学业为主,所以这种做法难以持久,要是有份报纸,那么各地识字的人,就能照着内容念即可,如此慢慢扩散,自然会影响到更多人。
想到这里,杨侗便有了思路。
杨峥见父皇从沉默中醒来,又问道:“父皇,虞先生说我以后也要听政?”
“你是我的继承人,当然要听政。”杨侗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只是你现在太小了,父皇不想让担负太多,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杨峥要学的实在太多了,但他还是一个幼儿园般的小朋友,除了蒙学之外,杨侗不想让他有太多的负担。只是作为杨侗的继承人,杨峥是杨侗之外,最受人瞩目的存在,他注定要失去很多孩子该有的快乐,他的学习早就被规划好了,但劳逸结合也是必须的。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求知欲极大,不让他学,他还不乐意,他说道:“父皇,我已经长大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听政?”
“如果你的学业不错,十五岁就可以听政,可以尚书十部学习,待你行了冠礼,再去边军磨练。”杨侗给了他一个具体的时间。
“还有十年,真久。”杨峥苦恼道。
杨侗笑道:“父皇要去议事了,还有什么问题,快点问。”
“最后一个问题。”杨峥看了杨侗一眼,问道:“父皇,你为何要色眯眯的看姑奶奶的屁股,屁股有啥好看的?”
杨侗:“(O_O)”
“我没看。”
杨峥锲而不舍:“那什么叫色眯眯?”
杨侗眼皮子跳了跳,自己儿子究竟在学什么?
不过既然问了,也不能回避,想了想道:“你母后看我的眼神,就叫色眯眯。”
“噗!”
前来寻找他们父子的卫凤舞恰好听到,俏脸微红,用埋怨的眼神瞪了杨侗一眼,“夫君,你都教儿子什么东西啊?”
杨峥看了母后一眼,发现她的眼睛果然不同以往,心说原来这就是色眯眯。
“问都哪里就教到哪里。”杨侗看向杨侗道:“峥儿,今天给你一天假期,不用去学知识了,在宫里带着弟弟妹妹们玩耍。”
“知道了,父皇。”杨峥点了点头,乖巧的站在卫凤舞身边。
“先去把衣服替了,身上都是臭臭得火锅味。”卫凤舞白了儿子一眼。
“孩儿告退。”杨峥一溜烟跑向外面。
“夫君,你想让儿子当纨绔子弟啊?”杨峥离开之后,卫凤舞有些埋怨道。
杨侗摇头道:“小孩子求知性强,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你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好奇。与其让其他人误导,倒不如由父母给他比较准确的解答。”
“这……”卫凤舞闻言怔了怔,随即瞪了丈夫一眼:“那你干嘛说我色眯眯的看着你?”
“难道不是吗?”杨侗看了她一眼,调笑道:“你现在这眼神,就是色眯眯的。”
“瞎说。”卫凤舞脸都红成了大苹果,嗔道:“姜尚书找你,说是工部何侍郎又发明了好东西。”
“好,我正有事情要找他们呢。”杨侗点了点头。
创刊物,自然少不了工部。
只是不知工部又发明了什么,杨侗心中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