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钰拿下了王昭远,当场公布罪名,以雷霆手段革职查办,押解下去,的确震慑了其余将领。
他其实有两个方案,如果王昭远不闹腾,那就直接公布罪名,押解下去,先看管起来,留着后面定罪。
如果王昭远当场不服,顶撞叫嚣,甚至蛊惑这些将领哗变,二皇子就打算用御赐的尚方宝剑,直接砍下王昭远的脑袋,来威吓其它将领。
但王昭远很显然,十分精明,老奸巨猾,看出了局势不可违,并没有硬磕顶撞,给他自己先留个后路。
估计王昭远想着回到京城,如何翻盘,如何哭诉,祈求陛下原谅,只要度过这一关,他便日后联合太子和一些勋贵老臣们,把这个二皇子给打压下去。
孟玄钰转身,不自禁地望了苏宸一眼,这个身穿襕衫、眉清目秀的青年,果然是用计高手。
这一招瓮中捉鳖,轻松拿下了王昭远。
若是放逃军入城,一些听命于王昭远的都虞侯,万一发动兵变,两边兵马对峙起来,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局面。
但现下不同了,两万多前线败军兵马,都在城外整顿、安歇,给城内留下足够的时间,收拾王昭远。
孟玄钰目光收回,看向韩保正,微微一笑道:“韩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当年在京城一瞥,韩将军还是枢密院的人,后领命到边陲镇守,本殿下当时还是少年,没有多交流,今日却成为前线袍泽。”
韩保正感受到了二皇子言语中的客气和尊重,心中更加尴尬和羞愧。
因为自己接连失败,已经无颜面对蜀中父老了。
韩保正少年时,骁悍勇猛,颇有武功。后在孟知祥部下任押衙,当孟知祥在蜀都称帝,韩保正被晋升为丰望库使。孟昶继位后,授韩保正为枢密副使。
这些年中,韩保正先后出任过雄武节度使,峡路都指挥制置使、检校太尉兼侍中、山南节度使、兴元和武定诸屯驻都指挥使,军中威望颇高。
韩保正不仅有军事才能,而且颇有政治头脑,敢于在朝堂上陈说国事,直抒己见。孟昶前期虽是一位颇有才智的君主,但随着后蜀的经济富裕,逐渐变得骄奢淫侈起来。
对此事,朝中大臣们都不敢吭声,也贪图享乐,醉生梦死,惟有韩保正冒死陈谏,还劝孟昶放还了一大批转入宫内享乐的民女。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孟昶,他才被发配边疆,成为北路边塞的守边将军。
孟玄钰之所以尊重韩保正,也正是因为数年前,韩保正进谏蜀国皇帝放还民女之事,让这二皇子很是钦佩。
“末将惭愧,惭愧!”韩保正低着头,拱手拜了拜,神色落寞,声音略带哽咽。
苏宸自信打量这位韩保正,五十多岁的年纪,四方脸,棱角分明,两道一字眉像是用毛笔画出来,到眉梢稍稍向上挑了一点,透着几分冷峻与傲岸。
原本这是一位刚正不阿、铁骨铮铮的将军,如今却是心灰意冷,羞辱惭愧。
苏宸在历史书上,倒是看到对他的评价颇为不错,后蜀难得的将才,形象正面,哪怕败于宋军,三泉山告破后被俘,被押送汴京城。宋太祖知其名,曾升殿召见韩保正,并赐袍笏、金带、茵褥、鞍马和甲第给他,以期擢用,这说明韩保正人才难得。
然而,韩保正终因长途跋涉,积劳成疾,再加心境不快,未及宋太祖赵匡胤封官,便去世了。在乾德四年,宋太祖追赠他为右千牛卫上将军。
因为苏宸的到来,派人不知了伏兵接应,导致宋军没有追上韩保正、李进等人,也就不存在被俘了。
蝴蝶效应凸显出来!
孟玄钰对着韩保正说道:“虽然韩将军数次败于宋军,但并非你的能力不足,指挥错误,而是有诸多原因,朝廷能够理解。这次拿下王昭远,革职查办,也是这个原因。如今蜀国陷入亡国危机,我等当知耻而后勇,不应该丧失斗志,就此沉沦,而是要重新认识对手,评估宋军真正实力,做出最有效的防御!”
这番话说出来,让韩保正心中好受了一些。
哪怕是李进、蓝思绾、王审超、赵崇渥等人,也都念头通畅,热血涌动起来。
二皇子相信他们,就代表朝廷信任,他们还有用处,而不是直接革职,或是军法处置。
原本担心因为战败会被处置的都虞侯,心中也放松了一些。
“诸位将军的表现,本殿下会陆续查明,但是,过往的责任,不再追究,要求诸位将军戴罪立功,今日起,跟随本将军,一起奋战杀敌,坚守城关,打退宋军!”
孟玄钰再次说出自己的想法,让这些人都安心一些,暂时不会追究他们战败的责任。
当下是用人之际,所以,孟玄钰不想过多追究了,扰乱军心。
但是,他也会派人调查一番,若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或是作战中消极怠工,故意逃跑的将领,回头也会收拾。
“我等听从二殿下调遣!”
诸将抱拳听命。
孟玄钰微微点头,带将领们返回将军府的帅堂内。
当务之急,就是调整人事,整编队伍,撤回的蜀军大约两万多人,能够凑十个军,每军两千五百人,可由一个都虞侯担任。
这支人马被称为右厢军,葭萌关内的兵马称为左厢军,这样便于区分。
韩保正被封为右厢军的主将,李进、蓝思绾、王审超等人为副将、偏将等,各带两三个都虞侯不等。赵崇渥为右厢军的监军。
而刘廷祚被孟玄钰调到他的左厢军里做监军,这是二皇子安插在王昭远身边的人,鼓动王昭远离开葭萌关,才使二皇子轻易占据此关,作为大本营。
如今刘廷祚任务完成,被孟玄钰重用了。
将领们安排妥当,孟玄钰让韩保正等下去歇息,更换衣衫,包扎伤口,等晚上会设宴接风洗尘。
至于城外兵马,担心被宋军偷袭,已经陆续放入城内,但仍在监管之内,免得军心躁动。而今日这些从前线败退回来将领和管辖的兵马,还无法相见、交接,安稳过度为主。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黄昏,二皇子踱步站在大堂门口,看着天边的残阳,露出一抹自信笑容。
孟玄钰转过身,朝着苏宸,嫣然一笑,带着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