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既已到期,众人当即入席,美酒佳肴也如流水介送上。
今日张苞过生辰,他自然是此间的主角。他不仅样貌武艺继承乃父,便是连饮酒的豪气也相似七分,诸人一一向他举杯敬贺祝酒,他哈哈大笑之下,一一笑纳饮下。
在座诸人都是自小相熟之辈,故而也不用如何寒暄热场,你一言,我一句,席间气氛自然而然十分热络。
姜维只是微笑旁观。诸人的父辈都是蜀汉重臣,他们的前程自然也有父亲妥为安排,故而平日里多是无忧无虑,今日交谈之内容,除了为张苞贺生辰外,主要还有秋猎一事。
他初来乍到,不知秋猎为何事,连忙请教。
张苞回道:“伯约有所不知。蜀民好逸,主公为鼓励蜀中年轻子弟习武,每年秋天都要到近郊禁苑行围狩猎。说起来,再过几日就是今年秋猎之期了。”
魏荣也是笑道:“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啊!获猎多者,主公每次都会大加赏赐。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
他说话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姜维此时看着济济一堂的蜀汉二代,不由得感慨万千。
蜀汉创一代披荆斩棘,费尽心血,三国方成鼎立之势。但眼下刘备已经年迈,五虎上将中的四虎皆已老迈,唯一正值当打之年的马超却因受到猜忌而不得重用。而且,两位谋主中的法正的身子不见得好。
实际上蜀汉朝廷正当壮年的一线人才,不过诸葛亮、魏延等寥寥数人,马良勉强也算一个,但荆州战局不明,夷陵之战不知能否避免,也不知他能否保下性命。
三国鼎立之势不可能遽然打破,故而三国之争,争得不仅是一线人才的文韬武略,实则还在比对后备力量的培养和锻炼。
而眼前的这些第二代的中坚力量,谈论得尽皆是飞鸡逐狗之事。试问这样的一群人,又能在日渐激烈的竞争中起到多大作用?
反观魏国的官二代,曹丕、曹真、钟会、夏侯霸、陈泰、司马望等人,哪一个不是在历史留下赫赫威名的人杰?
这些人在三国后期几乎都能胜任西北战线和东南战场上的方面统帅,更别提还有司马懿两个逆天的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了。
而在蜀汉方面,二代中的领军人物刘禅并无乃父的魄力;而已经历练出来、才堪一用的关平,年纪轻轻却随父身死荆州;被寄予厚望的张苞、关兴两员小将却不知何故早夭;赵统,赵广二人资质平平;魏氏兄弟死于魏延同杨仪的内斗;诸葛亮之子诸葛瞻只继承到乃父的品德,于经世济民一道的本事却丝毫未得其领;其余糜竺、简雍、孙乾、庞统之子皆碌碌之辈,不值一提。
诸葛亮去世后,其学生蒋琬、费祎尚能支撑起蜀汉大局,但再若干年后,就只剩下王平、姜维等北方降将苦撑时局了。而魏国方面,却是人才辈出、气象万千。
由此可见,魏蜀两国的二代乃至三代之差,实是有如天壤之别。
其实这也是难免之事,魏国掌权者都是世家,底蕴深厚;而刘关张赵等人自身出身不高,前半生忙着军国大事,对下一代的教育恐怕远不及那些门阀世家。
眼下,有父兄一辈在前面顶着,这些二代们未经挫折,自然也不知道先辈创业之维艰。
姜维眼见宴会中歌舞升平,心情却不免有些低落。
酒过三旬,张苞下来打圈,见到姜维这付模样,忙问道:“可是俺招待不周吗?”
姜维不愿坏了众人兴致,忙起身掩饰道:“一时想起几位故友,倒是失态了。”
张苞叹了口气:“俺何尝不是,自打前年与安国分别,已有两年未见。听闻他随二伯北伐,立了不少军功,甚是羡慕。哎,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安国是关羽次子关兴表字。因他年纪与张苞相似,两人算是一同光着屁股长大的总角之宴。又因为两人父亲乃是结拜兄弟,年少时又一同痴迷练武,故而在感情比之在座诸位更是亲厚几分。
张苞喝了半日,已是有些微醺,此刻因姜维之言,引发思念之情,故而作长长叹息。
主人情绪低落,席间众人不明就里,纷纷停著观望,宴会的气氛陡然也就冷了下来。
姜维暗道失算,好在他上一世酒场经验丰富,忙举杯调节气氛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来难全。我等就以此杯水酒,遥祝在外的亲朋好友身体安康,武运方昌罢!”他说完就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闻言,也是一同饮了。
今日所饮之酒,乃是蜀中名酿、产自绵竹的春酒。酒水清冽爽口,入肚时不觉,后劲却是十足。众人都是少年意气,饮酒后胆气甚豪。堂中一时又恢复了方才热络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