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斗了一会儿,西方烟尘大作。
随着关羽援军的到来,场上形势陡变,从原本的势均力敌,到胜利的天平终于朝汉军倾斜。
真正破敌的转机出现在一刻钟后。
只见关兴觑了一段吴军空虚之处,领着骑队直直插入穿透。骑队全体通过后,再次调转方向,以关兴为箭头,直扑吴军本阵后背。
吴军本阵的注意力都在应付正面的汉军,哪里会料到背后又杀出一支骑兵?一时被撞得人仰马翻,惨叫不止。
正面的汉军见状,趁势欺进。前后夹击之下,纵然吴军再是精锐,也抵挡不住,旋即宣告溃乱。
姜维忍不住点头,心道:“关兴关安国,虽然领兵统帅的本事不及其兄关平,甚至还不及句扶、王平二人,但论冲险敌阵、把握战机的本事却远在诸人之上,当真是陷阵之士,冲阵之才也!”
随着关羽部逐步深入战场,姜维吁了口气,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此战定矣。”
是役吴军大败,战死、重伤两千余人,泰半逃窜,余者皆降,诸葛瑾被俘虏,孙桓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突围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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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夜已深,朔风狂啸,吹得人脸隐隐作痛。
但营盘里的汉军于营中空旷处升起无数篝火,围绕着放声高歌不止。
一日三战,接敌两万三千,竟然三站皆胜!数番大战几乎都是压着吴军打,这等壮举已经彻底将这些年轻汉子的血性激发上来。
向宠指挥着俘虏,早早起灶做饭。将士们大战方歇,等候间隙,放纵狂歌,士气如虹。
关兴双目布满血丝,神情疲惫,但他却步履轻松,一脸得春风得意。
这一战他又立功的。他的骑队冲入敌阵后,敌势崩乱。主将之一的孙桓逃窜,另一员主将诸葛瑾被生擒。
眼下他正提着被五花大绑的诸葛瑾,到主帐复命。
主帐内灯火通明。关羽高居主座,两首分别坐着向朗、关平、姜维、廖化、赵累、王甫诸将。
两人走进帐中,但见诸葛瑾虽然被绑住,但行进间依旧不卑不亢,气度从容。
关羽睁开原本眯着的丹凤眼,沉声道:“子瑜是为父老朋友了,安国速速解绑,休得无礼。”
关兴闻言,虽有些不乐意,但也只得抽出环首刀,将绑缚在诸葛瑾身上的绳子割断。
诸葛瑾稍稍活动下筋骨,即躬身行礼道:“瑾拜见君候。”
关羽颔首道:“子瑜,别来无恙。”
原来关羽坐镇荆州时,对东吴的态度一向强硬。东吴屡次三番来讨荆州,皆被他三言两语赶了回去。老子凭本事借来的荆州,凭啥还你?
故而他与孙权、吕蒙三人互看不顺眼,按着关羽的脾气,同来使说不上三句话就要翻脸。
但诸葛瑾为人谦逊,从不急迫直言,也不会弗了关羽的面子,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后来时常作为东吴的使者出使关羽处。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三分交情。
诸葛瑾躬身道:“瑾今日沦入君候之手,要杀要剐,自当如意。只是临死之前,还有一语,万望君候三思。”
关羽道:“子瑜但说无妨。”
诸葛瑾双手抱拳,弯腰道:“良禽择木而栖,今君候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危在旦夕,何不归顺吴侯?如此既可以保全家眷,又能复镇荆襄,于你我双方而言,岂非幸事?幸君侯熟思之。”
关平见他虽沦为阶下囚,居然还敢劝降,当下冷哼道:“一派胡言!我军连胜三阵,尔等皆如土鸡瓦狗,再无一战之力。何谓危在旦夕?”
诸葛瑾叹了口气,又道:“树有枝干,军有强弱。我军虽败,只是瑾统御无方罢了。只是,我军于江陵尚有精兵五万。陆都督得了消息,定当亲领大军至宜都、夷陵一线静候君候。那是归蜀的必经之路,届时君侯面对这数万大军,又当何以自处?瑾确一心为君候安危着想,不敢有半分私心。”
这时,姜维忽出声质问:“此事断无可能,你们东吴大都督最多就五万兵马。一万屯于宜都,两万丧于此处,江陵可用之兵,最多也就两万,何来尚有精兵五万之说?”
诸葛瑾已是得知姜维是此次援军的主将,不敢托大,正色道:“将军有所不知,吾主已经踏江西来,沿途召集各路兵将,不日即至。届时,休说五万大军,便是十万未尝聚不得。”
他此言一出,帐中诸人俱倒吸一口冷气。闹了半日,原来这边两万余人只是东吴偏师,连主力都算不上。
唯关羽面不改色,朗声道:“某蒙主公以手足相待,怎能背义投敌?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陆逊小儿若是敢来,某正欲与其决一死战!劝降之言,子瑜休要再提。”
诸葛瑾再劝道:“吴侯只愿与君候结秦晋之好,同力破曹,共扶汉室,别无他意。君侯为何执迷如是?”
他话尚未说完,关平拔剑而起,作势欲斩诸葛瑾。
关羽喝止道:“定国且住!子瑜的兄弟孔明如今在蜀中辅佐主公,不可伤了他们兄弟情份。”
关平闻言悻悻而退。
关羽起身走向诸葛瑾,负手缓道:“某与孙权、吕蒙二人势同水火,必不相容。此前多蒙你从中缓颊,今日某不杀你,你自去罢。”
诸葛瑾满面羞惭,情知以关羽的为人性格,他是万万再劝不动了,当下行了一礼,再不言语,转身而去。
等他走后,王甫忧虑道:“连番苦战,刚刚破了这几路追兵。前方又路途不靖,真不知该如之奈何。”
周仓呛声道:“想那陆逊小儿只会装神弄鬼,他若是敢来便让他一道归西。”
向朗蓦地问关平道:“倘若诸葛瑾此言属实,我军最坏的处境当如何?”
关平略一沉思,便道:“如陆逊只有一万人马,我军自是丝毫不必怕他;但如有两万,则可将我军死死拖在宜都、夷陵一线,等孙权到达江陵城,若派人前后夹击我军,则我军大势去矣。”
他顿了顿,又道:“以平之见,还是趁着孙权尚未抵达之际,赌上一把!说不得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向朗摇头道:“如此还是过于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