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为首将领大怒,狠狠踢夹马肚,驱动战马朝姜维飞扑而去。紧随于他的一员魏军骑手举弓欲射,却被那员将领一鞭子抽落,大喝道:
“给老子抓活的!”
姜维边跑边往后虚射三箭,试图阻挠魏将速度。
然而那员魏将悍勇,马速丝毫未减,只挥动手中鞭子试图拨开。
两人只隔了十来丈距离,魏将骑马全速奔驰,饶是姜维脚程极快,数十息后便已被追上。
那员魏将狞笑一声,挥舞手中长鞭,便要朝他后背抽去。
蓦地,伴随着一声龙吟般的长啸,一道赤影从林中疾闪而出,其势快逾闪电,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与那员武将胯下坐骑并驾齐驱。
正是赤兔马通灵,闻到哨声后,情知姜维有难,飞奔来救。待到两骑并列,赤兔微微收速,沉肩往身侧撞去,那员魏将猝不及防,连人带马被撞开三丈远,接连翻了好几个滚方才停下。
赤兔马速稍减,姜维乘势拉住马尾,借助马势,右足轻轻一点,便已纵身上马。
回首望去,但见后面的魏军骑手惊怒交加,纷纷拍马赶来。
“保护牛将军!”
赤兔马袋上一应武器俱都齐全,箭壶上还有十二支箭矢。姜维高坐马背,逐一将箭矢抓在手上,回身又是一番连射,每一射都能带走一条人命。
魏军见状更怒,疯狂抽打胯下坐骑,径直便往姜维方向扑去。
姜维将箭矢射尽,见自己已经吸引了全部魏军追击,情知林中伙伴暂时安全了,当下一马当先,沿着驰道朝着襄阳城方向疾驰而去。
“他没箭了!”
“杀了那厮!”
“将军有令,抓活的!”
随着身后魏军怒骂之声此起彼伏,数百起紧随赤兔之后,涌起阵阵尘埃,天地之间只余闷雷般的马蹄声。
关兴在林子里瞧得清楚,他知道姜维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帮着引开敌阵。这副情景让这位义气深重的男儿顿感睚眦欲裂,本能地便想要出去拼杀。
但就在他堪堪冲到林子边缘之际,脑中忽闪过渡河那日,姜维在船头说过的那番话:
“此行潜入魏境,我们带了三百将士出来,我最大的念想便是如何带他们安然无恙得回去。我身为羽林卫主将,我在时,此事自然由我一肩挑之,但是倘若我有个万一,安国你也需挺身而出……”
关兴又想到姜维方才嘱咐他带兄弟们先走,胸口又涌起一股浓重的责任感。这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煎熬复杂,十分难受。
眼见敌军已经撵着姜维远去,关兴重重了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转身狠狠喝道:“全军听我号令,火速上船南撤!”
句扶急道:“那我家左丞怎么办?”
王平也道:“是啊,倘若无船,纵然赤兔神骏,也必落敌手啊!”
关兴脑子急转,道:“你们两个带兄弟们先走,留下一条船来,我划去沔水上游碰碰运气。”
王平摇头道:“请准末将遂将军一道前往接应!”
句扶也道:“末将也愿前往!”
关兴见二人神色坚毅,情知二人去意已定,于是一把搂住句扶、王平二人的肩膀,感慨道:“好,你们都是伯约的好兄弟!以后也是我关兴的好兄弟!”
这时,左近的羽林郎纷纷叫嚷起来,皆要求出击救回主将,林中气氛登时有些激烈。
关兴破口大骂道:“伯约舍命引开追兵,便是让尔等再去送死吗?滚,赶紧给老子滚!”
句扶也喝道:“姜左丞不在,此处便以关将军为尊。左丞说过,军中当号令分明,尔等要违抗命令吗?”
听闻素有威望的句扶也如是说道,众羽林郎纵然再不甘心,也不便再坚持,只得在林航带领下,逐一上船南归。
就在这时,王平忽道:“末将有一计。”
关兴虎目一亮,急问道:“计将安出?”
“我等沿沔水划船北上,末将每隔一阵便射出一支鸣镝。姜将军惯用鸣镝为号,定能知道那是我方发出的信号,他只需寻着鸣镝声方向而来,终能见到我方船只!”
关兴闻言重重拍了拍王平的肩膀,大喜道:“好计策,果然好计策!”
他当即下令收拢全部鸣镝共计二十余支,全数交于王平保管,自己则领着句扶两名荆州兵,划了一条舡艘逆流向西北方向驶去。
时正值隆冬,吹得是激烈的西北风,众人又是逆流而上,船速自然可想而知。
关兴心如火烧火燎,竟亲自靠伏在左侧船舷,以大刀做桨,奋起神力,上下翻飞,一时拨起水花阵阵;句扶见状,拆了一块粗长的甲板,依样画葫芦,在右侧船舷快速划动。
有了两位力士加入,船速陡然增快,恍如一支离弦之箭,直直剖开水面,披荆斩浪,向西北方向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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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姜维在林子外圈的驰道上狂奔。
他一心要引得魏军一路跟随,未免赤兔马跑得太快,时常在魏军即将追丢之际勒马减速。双方距离始终控制在二百来步。
间歇有几支冷箭射来,赤兔神骏,躲闪腾挪,皆能纵身避开。
也不知奔出多久,姜维暗忖此时羽林郎们定然已经全数上船南下,心中有些放松下来;旋即转念一想,自己深入魏国腹地,倘若身陷敌手,又被查出自己是魏国降将的身份,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一时又有些焦灼。
就在忐忑之际,忽闻南边传来一声鸣镝破空之声,高亢响亮,直上云霄。
再过得一会儿,又一响鸣镝扶摇直上,鸣声清晰传来。自此以后,每隔盏茶功夫,就会有一支鸣镝从不同方位响起。
姜维转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自家来援之人正在江上发射,希望借助鸣镝的响声,好让自己听声辨位,识别来援船只方位。
他大喜之下,当下根据不断响起得鸣镝,绕开驰道,急急折道向江岸驰去。这一刻生机乍现,他便放开马速,赤兔马全力奔驰之下,犹如腾云驾雾,一下子就拉魏骑远远落下。
那员牛姓将领,此时也已经重新上马追赶。方才他被不曾防备,被赤兔撞翻,又是脸先着地,此时脸上早已花了一半,眼下正是皮开肉绽,沾着泥沙灰尘,马快风疾,更是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