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徐晃自报家名,陶商心中顿时有些小激动。
最近这一段时间,见到的能人不少啊:先是麴义,又是徐晃。
徐晃在历史上先侍杨奉,后随曹操,但在侍奉杨奉之前,徐晃却是在河东郡任职。
其实想想也对,徐晃身为河东吏,若杨奉还是白波贼的身份,徐晃如何会摒弃正儿八经儿的府吏身份从贼?毕竟再小的官吏也是清白身,投靠贼寇不符合常理,所以徐晃跟随杨奉的时间,理应是在杨奉投靠军阀李傕获得正式的官军身份之后。
兵曹参军属于郡守辖下六曹之一,而六曹的编制设置,可以根据郡守的需要进行增减,也就是说,在有足够兵源和粮草支撑的前提下,王邑下辖的兵卒若是很多,想设几个兵曹都无所谓。
而在这样一个可多置人员的职位中,徐晃还是被王邑派到麴义的军前作为向导,足可知晓徐晃在王邑麾下众人中已经是崭露头角,备受器重。
徐晃早在杨县之东为麴义的兵马预留出了安营之地,麴义等人安营扎寨之后,众人便齐聚在一个帐篷内,共同商议对付于夫罗的策略。
于夫罗被南匈奴驱逐后,率领兵马进入中原没有补给来源,于是便常年在河东之地劫掠骚扰,所以说在以徐晃为代表的河东郡人眼中,于夫罗可以算是当地第一大祸害。
大帐内有河内附近的地势图,徐晃为众人指明于夫罗所在的位置,并解释道:“于夫罗一众,大部为草原兵,常年奔驰居无定所,但一般是冬藏春猎,近几年每次开春,都会以杨县为中心四处劫掠袭扰,在下等人相助王府君,在河东多次置办防御工事,但于夫罗历来皆是一触即走,我们是防的了东边防不了西边,很是头疼。”
说到了这,徐晃顿了顿,又道:“麴将军,在下虽然知道于夫罗的屯兵之地,但他麾下基本上都是马军,咱们现在若是逼迫的近了,于夫罗肯定会立刻迁移而走,匈奴人善奔袭,咱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着实被动,说句不中听的话,匈奴人还没等被打散,我们自己先把自己撵散了。”
麴义闻言皱了皱眉,道:“徐兵曹久随王府君在河东防卫于夫罗,深知彼之虚实长短,诚如兵曹所言,这于夫罗还不好抓呢。”
徐晃点了点头,道:“东游西窜之辈,最是难弄。”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陶商在一旁突然开了口,慢悠悠的道:“对付这种喜欢打游击战的敌人,其实无外乎就那么几种方法。”
只见麴义,徐晃,乃至于韩浩都是颇为诧异的转头看向了他。
却见陶商轻轻的咳了一下,道:“对付游击军,无外乎一则分区进剿,所谓的分区,就是要分辩出游击军的活动频繁区域,就算是游牧民族也可以,而且这位小王子的奔袭游击应该不会是漫无目的,他在河东劫掠了这么多年,哪里富庶,哪里坦途,哪里能够一边劫掠一边补给,他一定都摸索的清清楚楚,我们换位思考,假想自己是于夫罗,若是要率众游动牵制,会怎么规划路线和区域。”
说到这里,却见陶商笑着转头看向徐晃,道:“这件事情,非公明兄而不可为之了,毕竟对于这河东地界,论及熟悉程度,我们三人跟公明兄可是比不得的。”
听陶商称呼自己为“公明兄”,徐晃有些惶恐,自己不过是河东郡守治下一吏,对方虽然是白身,但毕竟是徐州刺史陶谦之子,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前途应是不可限量。至少跟自己比,完全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
“公子实在是客气了,这一声兄长,晃却是当不得的,公子既有吩咐,晃自当尽力为之。公子适才所言,见解颇为独到,果然不负‘太平公子’之名。”
陶商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太平公子……
看来月旦评的评价,已经开始在各州郡流传,这个俗的掉渣的土称号,看来将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自己的标签绰号。
真是日了狗了。
陶商勉强的咧了下嘴,不想在‘太平公子’这个称呼上过多的与他们交流,随即转移话题,道:“公明兄不必客气,陶某对人从来是只敬其才,不敬其职,以你的能耐,当得起我这一声兄长的称谓。”
徐晃心下暗自奇怪,他虽对自己的本领颇有几分自信,但现在毕竟还是声名不显,怎么听这位太平公子的意思,好像竟然颇是认同自己的能力?
麴义琢磨了一会,道:“匈奴居无定所,来去如风甚是难抓,特别是他们的聚散方式颇是难缠,彼一时会聚集成一支凶狠的军队,可瞬息之间,又会变成散落天边的牧民,要抓住他们需一击必中,不然就颇为耗时了。”
陶商笑着道:“那是在漠北草原上,到处都是草地河流,但是在咱们中土境内,想要做到这点可不容易,人或许还能挨饿,但支撑他们的马匹却是决计不能挨的。”
韩浩在一旁点头赞同道:“诚如陶公子所言,只要徐兵曹规划出杨县周围的水源流域和大片草地,我等便能推算出于夫罗大致的游击路线。”
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大家闻言不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商议定了之后,麴义和韩浩便先去调配兵马,陶商让徐荣也一起去协助他们二人。
而他自己,则是留在了徐晃的军营,帮着徐晃一同查看地图上杨县附近的水源和草地集中处,推断匈奴人可能会采取的游击路线。
其实陶商对于河东附近的地理根本就不知情,他纯粹就是为了能找一个借口待在这里。
他之所以特意留下,本意还是为了徐晃这个人。
说是可以推断出匈奴兵的行军路线,但一旦实施起来却是一个极为精细的活,徐晃在帐篷里足足待到了半夜子时,才大致分析出了三条匈奴人游击时可能会行进的路线。
“陶公子,这是晃根据河东周边的水草分布,推断出来的三条路线,如于夫罗确实熟悉河东水源地势,那这三条道路便基本可以确认无疑了。”
徐晃将皮图递给了陶商,请他指正。
陶商拿过皮图仔细的看了一会,淡淡道:“徐兵曹乃是本地人,你分析的想来应该没错。”
说罢,便把皮图推回给了徐晃,道:“只不过,即使分析出了路线,但范围还是太大,麴将军兵马不多,要是想分兵在这些路线上埋伏小王子,只怕还是不太容易。”
徐晃闻言皱眉,摸着长须无奈道:“能断定出三条路线,已是极限,若要确实肯定的在这三条路中于夫罗会走哪一条……唉,我做不到。”
“没关系,足够了。”
陶商心中基本已经有了帮麴义拿下于夫罗的办法,但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徐晃,跟他在这推测路线熬了半宿,主要目地还是想拿下这个人。
“徐兵曹在河东待的舒心吗?”陶商试探着言道。
徐晃不明白陶商为何问他这个,随即回道:“承蒙公子关心,还好,王府君对晃,亦算是多有提拔。”
“家中有几口人?”陶商开始跟徐晃套近乎。
“家母在堂,兄弟五人尔。”
“成家了吗?”
徐晃苦笑了一下:“还没。”
陶商颇为诧异,按照自己这十七岁的年龄来讲,估计回了徐州,也是马上要行冠礼了,到时候陶谦少不得会为他纳彩问名,在这个年代像陶商这岁数还没成亲的,按道理来说也算是晚婚了。
“公明兄也不小了吧?”
徐晃长叹口气,无奈道:“不瞒公子,虚二十五了。”
陶商好奇的看着徐晃,又看了看他帐篷后面的那柄巨大的开山斧,犹豫道:“公明兄这么大了,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莫不是心念汉室安危,欲仿效古之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徐晃的脸瞬时红了,半天没吭声,半晌后方才幽幽回道:“主要还是因为没田。”
陶商:“……”
徐晃是杨县小吏,地位不高,最近因为才华出众,才被王邑破格提拔成郡内的兵曹,若是论及出身,别看徐晃曾经是杨县的公职人员,但毕竟是底层,家底想必也不会有多厚,甚至可能连寒门都算不上。
如今的汉朝,虽然社会动荡,流民失所,但荒芜的田地也不是普通老百姓想占了去就可以占了去的,除非有地方政府的名文号召,统一收拢分配,不然普通百姓若是想要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产业,还是非常困难的。
徐晃的条件不好,至少不会是太好,偏偏他本人还有一定的能力,心中也有奋发向上的心思,普通的低贱女子他可能还真未必瞧得上眼。
可惜高门子弟,也不愿意将女眷许配给他,在这个时代没地和在后世没房子是一个道理……高不成低不就,可怜的徐晃估计就是这么耽搁下来了。
问题二十五岁不成婚,在汉朝这个旧社会中,总体说来是犯法的。
汉朝从西汉初年,因为人口锐减而设置了“单身税”,最高比例曾多达每年六百钱,当然到了东汉末年,“单身税”的比例已经下调,冠礼不婚的话,每年处罚应在一百二十钱左右,寻常家百姓根本就承受不起这样的税务。
不过徐晃身为朝廷中人,虽然是条单身狗,估计这税也是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