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观察江陵这个地界,凭心而论,他觉得相比与荆北的襄阳,这里确实是一处有利于建都的好地方。
荆水北岸为云梦泽,南岸为洞庭湖。江水携带泥沙在次汇聚沉积,渐渐形成了这片土地。因为以地临江,近州无高山,所有皆陵阜,所以号为江陵。
历史上的曹操在赤壁后曾几番欲南下取刘备,但皆因为江陵北面邻水,地势颇险,任凭你北方多少兵马来此,皆攻其不克,更何况江陵自古便是荆州的治所主城,历史悠久,经过两千六百年的的沉淀和积累,其文化和人口包裹城池的规模绝非普通可比。
伏完估计也是相中了这一点才力主让天子在此安都的吧。
不过刘表想来不同意也是正常的。
毕竟襄阳的大本营才是他的根据地,刘表自从初平元年单骑入荆州,联合以蔡、蒯为首的荆州大宗族取得荆州的执政权之后,襄阳就一直是他的大本营,让刘表轻易的放弃这里,想必他也不会答应。
就算是刘表答应了,基业都在襄阳的蒯氏和蔡氏,想必亦不会答应。
荆州的主子虽然是刘表,但没有蒯氏和蔡氏这两大宗族,刘表在荆州早就完了,所以他不能不重视他们的利益,所以无论如何,刘表都要据理力争,将国都安在襄阳之地。
这样就形成了两人目下的激烈矛盾。
至于西川的刘璋,虽然表示臣服,但他的势力目下还龟缩在蜀中,对荆州的事情插不上手,就算是能插上手,但刘璋接手刘焉的基业不足一年就跟张鲁决裂,眼下两方正在对阵之中,形势颇为严峻,没工夫在定都这种事上插手。
刘备心中郁闷,在江陵考察完毕之后,就回到了襄阳,向刘表和伏完如实禀报。
但令人诧异的是,伏完和刘表的情绪显然都不是很好。
……
“哼!”
伏完重重的一拍桌案,气的咬牙切齿,呲眉瞪目。
“陶商狗贼!安敢如此,不但写檄文侮辱于我,还敢编排谎言,说什么真龙在徐州现世,紫气东来,摆明了是要立伪朝做准备与我们对立,咱们却是决不可让他得逞才是。”
刘备听了伏完的话没有吭声,只是默默无言。
其实刘备也觉得伏完立帝的事有些急了,而且有些事情几乎是不经大脑就去干,如此行事未免疏漏过多。
干活一点都不仔细。
在刘备的眼中,伏完这种做法简直与蠢猪无异,论政治论军略,他跟陶商相比实在是相差的太多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物。
其实这些事情,刘备认为刘表当初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但伏完仓促立帝的时候,刘表却没有提醒他。
刘备刚开始不明白,但后来方才领悟了这个中的一些真谛。
刘表就是要让伏完受憋,让伏完知道自己不行,借助外力来打压他……别看新朝建立后,伏完自封为丞相,但刘表要让他知道知道,他这个所谓的丞相,如果没有自己,狗屁都不是。
刘表今年五十六虚岁了,在这个寿命平均较低的时代来讲,他的精力和阅历足矣称之为老人精,而他的能力目下也确实不负这个称号。
他笑呵呵的摸着白花花,又有些稀松的胡须,道:“丞相何须如此,有些事情咱们得慢慢的去做才是,眼下还是先将宫室之地确定好,广耕田,屯粮草,练精壮,保民生,招揽四方贤能,方可保朝廷不衰,汉室中兴。”
伏完一看刘表那副不紧不慌的样子,心中就不由的来气。
这老狗还不紧不慢的一副混样子,他把这新朝当成是什么了?
“屯田养粮练精壮?”伏完甩动着手上的谋报,气的手直抖,他对刘表道:“眼下这事却是不好应对,陶商已经陈明,来年开春之际,就要为兴兵讨伐我等,咱们哪里还有时间磨蹭这些?当下不如乘陶商在官渡刚刚结束战事,实力正衰之际,出兵讨伐,顺长江沿岸顺流直下,先取江东之地,用以遏制陶贼的势力,如何?”
刘表哈哈大笑,道:“丞相这话当真是小家子气,说的全是小孩子话,且不说陶商战败袁绍,士气正盛,单说这如今荆南的张羡叛逆未剿除,东方的吕布和孙策亦是掣肘之患,老夫处理这些内贼尚且不及,哪有还有余力再战陶商?所谓的约定时日兴兵讨伐,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而已,完全不必担心……丞相,过滤啦。”
伏完如今已经是丞相了,可是下什么命令,提什么要求,全都让刘表给否决了,根本没有任何的发言权,不由的勃然大怒。
自己拥立新天子,位列丞相之职,要的可不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那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
现在这丞相算什么?刘表的狗吗?
“不行!本相已经决定了,张羡和吕布,孙策那边可以置书安抚,以后再行图之,但陶商乃是国之巨贼,无论如何,一定要先起兵讨伐,不容变更!”伏完怒气冲冲的道,意图巩固自己的威信地位。
这话别说是刘表了,就是刘备听了都不由的感觉好笑。
怎么形容呢?他实在是太高瞧他自己了。
刘表无奈一叹,站起身来,对伏完道:“既然丞相心意已决,那你就抽时间去跟荆州的三军将士们说一声吧,让他们替丞相出兵讨逆,老夫年纪大了,这一坐时间长了,身子骨就泛酸,就不陪丞相在这瞎折腾了,权且告退。”
伏完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让我抽时间跟三军说一声……我特么认识谁啊?
“刘景升!你……”
刘表却是不再看他一眼,而是转头对刘备道:“玄德啊,老夫这腿脚不好,你送送老夫。”
无论是保皇派还是荆州派,刘备目下都是一个最不受人重视的人物,刘表让他送,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于是,便见刘备走上前去,搀扶着刘表出了厅中,只留下伏完一个人在里面生闷气,脸憋的跟瘪茄子似的,要多紫便有多紫。
出了正厅,刘表不由得摇头叹道:“伏完这个人啊,空有一些权术,却不通真正的政略军政,可怜大司徒伏湛当年是何等的人物,伏氏亦是当世豪门,其后代竟是这等行径,着实是令人惋惜。”
刘备不敢多说话,只是道:“丞相也是为了社稷安危着想,但可能是其个人能力有所不济,日后还需景升兄多多扶持朝纲才是。”
刘表转头看向刘备,道:“伏完不足为虑,他如今已经尽完了他的使命——即重新拥戴天子,但是今后汉室能否得兴,却是得看咱们刘家人的了。”
刘备疑惑的看着他。
刘表拍了拍刘备的手,道:“只要你,我,还有西川的刘季玉咱们三个汉室宗亲齐心,共同扶保幼主,未必不会干出一番大事,老夫的心意,玄德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