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医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病恹恹的宫女,脸白嘴干,喘息无力,看着非常虚弱。
他摸了摸这个宫女的额头,滚烫得厉害,再探查脉搏。
下一刻,黄太医大惊失色地道:“这就是伤风啊!太子怎么把她弄到这儿来了,这可是会染上病的!”
朱厚照咧嘴一笑,戴上人笼嘴,朝刘瑾使了个眼色:“刘伴伴,你快点!”
“殿下,奴婢害怕!”刘瑾知道他龌龊的心思,急忙求饶。
“快点!”
刘瑾喉结一动,脸色猛地变得狠厉起来,大胆地朝那宫女走去,朱厚照也朝宫女走去。
黄太医这才知道,原来朱厚照这狗东西,是为了试那人笼嘴,到底能不能防伤风。
他想阻止,却被东宫的宦官死死抱住了。
太子不是想坑我,是想杀我啊!
万一太子感染了伤风,皇上还不砍了他?
黄太医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一股迷之味道的液体,打湿了一片。
“殿下……”病恹恹的宫女有些慌乱,情急之下,一个喷嚏,唾沫星子喷了朱厚照和刘瑾一脸。
次日一早,萧敬安在东宫的心腹太监,向弘治皇帝禀报,太子找了一名患了伤寒的宫女去东宫,满朝惶恐。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吓得不轻,纷纷后悔当年没劝陛下多纳妾,多生几个皇子。
事情败露,朱厚照当然少不了去暖阁反省,接受弘治皇帝的品德教育。
若是生了病还不忍心责备他,看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弘治皇帝却更加愤怒了:“患上伤风的人,别人都躲闪不及,你还敢往上凑,朕若是哪日驾崩了,就是被你气死的!”
此时,刘健三人也在内阁,听到弘治皇帝此言,纷纷颔首点头。
陛下,咱们要是死了,也是被朱厚照气死的啊!
朱厚照振振有词地道:“皇帝的贤明,是由天下百姓决定的,父皇有父皇的贤明,儿臣也有儿臣的贤明,父皇只看到儿臣在东宫胡闹,却没看到,这人笼嘴,真的有效!”
听闻今日一早,东宫长随太监刘瑾就起不来了,躺在床上浑身酸软,额头还发着热,朱厚照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
弘治皇帝意识到了什么。
每年入冬之后,伤风肆虐,若是有这人笼嘴,能免去多少伤亡。
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王芳也觉得奇怪,站出来道:“臣的家乡在蓟州府,冬天异常寒冷,每年伤风和风寒都要夺去许多性命,大夫也医治不好,岂是一块破棉布,能解决的,人命关天,万一无用,岂不害人?”
户部这边,又有一个主事站出来:“臣的老母,就是染伤风病逝了,臣请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都不见效用,连照顾臣老母的丫鬟都染了伤风啊,此事千万不可胡闹,太子慎言!”
朱厚照不怒反喜,早就料到你们不会轻易相信本宫:“父皇,刘伴伴就在殿外,我让刘伴伴进来。”
门外,刘瑾走进来,捂着被子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停哆嗦:“奴婢刘瑾,见过陛下和诸位大人,昨日见了那宫女,奴婢就病了……哈……秋!”
百官闻之,连忙后退一步。
监察御史王芳倔犟道:“这……怎么知道他是自己染了伤风,还是与那宫女接触,染了伤风?”
朱厚照露出一抹狠色,露出几分玩味:“就知道你们还是不信,本宫还有一手,叫黄太医!”
黄太医双手抱着身子,哆哆嗦嗦地走进大殿,好似一夜没睡,很是憔悴。
见了弘治皇帝就哭诉道:“陛下,臣冤枉啊!太子骗臣去东宫,谁知,是替一个染了伤风的宫女瞧病,如今,臣也病倒了……”
太子干的不是人事啊!
黄太医被太子欺负的委屈,此刻通通都哭了出来。
百官们深表同情,暖阁之内,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但一个想法却如同大锤狠狠地击在众人心头。。
只有太子还生龙活虎,岂不是说?
正在这时,李东阳站出来有话要说:“陛下,臣的三个轿夫也染了伤风,昨夜臣去看望,便戴了人笼嘴,今日一早,与臣同去的下人,已经卧床不起,而臣却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方才臣还不敢断定,现在一想应该是人笼嘴的缘故。”
弘治皇帝瞠目结舌,问道:“李师傅怎么也有人笼嘴?”
朱厚照做贼心虚地低下头。
昨日回来得早,父皇未发现他出宫,若是父皇逼问,岂不是要把老高供出来,可是老高让他保密了呀。
李东阳看了一眼朱厚照,道:“这个……自然是殿下给的,殿下体恤臣的身体,臣感激涕零。”
刘健颇为感慨道:“开朝以来,百姓入冬,最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病无良方,今有人笼嘴出现,多少性命幸免于难,实乃天大的祥瑞啊!”
一呼百应!
诸臣皆跪在天子脚下,嘴里喊着陛下圣明,天降祥瑞之类的话。
弘治皇帝狐疑地看向朱厚照:“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萧敬奸笑一声:“据厂卫报,殿下从严府出来,就戴上了,人!笼!嘴!”
朱厚照掐住箫敬的脖子:“本宫从来都是重信守诺的人!都是你们把本宫的名声败坏了,本宫答应老高要信守承诺,你叫本宫今后,还如何在老高面前讲诚信!”
萧敬:“陛下……救命…”
小冰河期来临,天气愈发寒冷。
大雪封城,天地茫茫。
京城里,总免不了有人会感染伤风,北风呼啸而过,客栈里和酒馆里偶尔传出几声咳嗽,吹散在了冷风中。
明朝老百姓的房子,建得再结实,也是会通风的。
寒冷彻骨的天气,生存在野外的畜生也冻死不少,人只不过稍稍好一些。
今日宫里的太监到严府上来传旨,让严成锦进宫见驾。
严成锦大感意外,给了宣旨太监十两银子辛苦钱,又旁敲侧击打听到,原来是为了朱厚照折腾出的人笼嘴。
走在京城的街上,小太监瑟瑟发抖,却瞧见严成锦腰杆子挺得笔直:“严公子不冷吗?”
“冻僵了,就不冷了。”严成锦深以为然地道:“公公不妨像我这样,伸展四肢,让寒气自然而来,自然而去,心里不想着冷,便不觉得冷。”
那公公试着放开蜷缩的腰:“好像……好像真不冷了。”
严成锦瞠目结舌:“是吗?”
那公公一脸诧异:“不是你说的吗?”
“……”
其实,严成锦这身衣服看似一身粗布衣,却是一身缝着裘衣的粗布衣,春晓的针线手艺很巧,将布衣缝在裘衣上,压根看不出来,他当然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