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不要帮忙报官?”
王华抬起头,看见是严成锦,不由怅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方才那是家父……”
那是王华的爹王天叙?
老爷子这脾气也太暴了……
王华叹息一声:“本官只是口头威胁一下,和逆子断绝父子关系,老爷子就来给孙子出气了。”
严成锦面色古怪,这是隔代疼啊!
老爷子对王守仁的疼爱,那是出了名的。
王天叙年轻的时候就常带着王守仁游山玩水,寻访旧友,王守仁这个家伙会吟诗,让王天叙赚足了面子。
王华考中状元之后,王天叙也跟着从江南搬来了京师。
王华是个大孝子,不问对错,当爹的让他跪,他就跪了。
王天叙爷孙俩走远后,王华才慢慢地站起来,挨了一顿揍,王华后背撕裂了一般的疼:“你的云南黑药可否给本官一些?”
王华不敢回家,怕再被老爷子揍一顿。
像云南黑药,轿子上是常备的,严成锦打开轿子里的药箱。
王华不由感慨:“若守仁如你一般懂事,家中又何必鸡犬不宁。”
“大人严重了,伯安兄精通六艺,我不过涉猎三艺,怎么比得上伯安兄?”
王华的脸反而黑下来,在他眼中,琴棋射御都是不入流的奇巧淫技,只有江南那些风流才子才玩。
拿了药,他便回了詹事府,老爷子脾气暴躁,他打算暂住在詹事府衙门,避避风头,这几日都不回府了。
一晃十日过去,
今日上朝,兵部队伍比平日多了一人,正是被弘治皇帝任命巡查九边,不是在九边,就是在去九边路上的左宗彝。
左宗彝跪倒在地上,悲声道:“陛下,火筛七千余人自小南山窜入我大明边境,威远九百余人战死,游骑将军王杲败逃,都指挥使邓洪,殉国!”
威远城的南边,是大南山,而西边是小南山,正值春季,草肥林密,火筛部族就是在这两座山中设伏,引威远的明军出战。
将军王杲见鞑靼人少,不听指挥使邓洪的劝告,还没等大同的将领马升前来,就举兵追到了小南山,谁知中了鞑靼人的埋伏。
追到了小南山王杲才发现不对劲。
原本一支仅几十人的鞑靼小队,竟然变成了几千人。
这尼玛…………
不仅如此,山上又冲出来几百骑兵,一轮冲锋,就将王杲的军队杀得人仰马翻。
王杲连忙骑马逃了回来,而都指挥邓洪还不等上马,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刀两段,身首分离。
弘治皇帝手臂微微颤抖,奏疏掉到地上,百官们震惊不已。
这是三年来,九边最大的一次败仗。
他们震惊的,不止是吃了败仗,更是因为火筛对汉人兵法运用得如火纯清,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鞑靼人向来是依仗骑兵的蛮冲,极少讲究排兵布阵。
这一次,大明竟然在兵法上输了?其中固然有王杲的疏忽大意,但又何尝不是鞑靼人用兵如神呢?
严成锦轻叹一声,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没死。
王杲果然同王越说的一样,好大喜功。
见了几十个鞑虏就追,谁知道反被人将了一军。
抢军功,是九边诸多将领的通病,有时候士兵斩了敌虏,军功却落到了将军的身上,这种事情在大明九边屡见不鲜。
王越虽然在朝廷喜欢送礼,但他行兵打仗,却懂得将军功分给手下的将领,上回贺兰山一役,他就什么都没要,将首功给了老爹,军法公正严明。
所以,王越虽然在京城备受诟病,但在军中,呼声却很高。
李东阳道:“大同营地与威远相近,若是王杲等待大同将士掎角救援,威远之败不至于此。”
兵部尚书马文升颔首点头:“王杲贪功冒进,亏损兵力让国威受挫,按大明律,当不能轻饶!”
惩罚容易,可如今火筛已经攻入了威远,该派谁去迎敌呢?
刘健道:“不如命平江伯陈锐充总官兵,户部侍郎许进提督军务,前往抗虏。”
弘治皇帝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严成锦曾经谏言过,如今看来颇有道理,刘公断其他事尚可,举荐的人,真是不能用……
不由想起严成锦:“严成锦,朕记得你上回驳斥王杲出击?”
严成锦正在听呢,没想到弘治皇帝会指名道姓叫自己,不过,这许进也不能用啊。
王杲战败之后,明朝派出的下一个将领,就是许进。
严成锦不知道,他竟又是刘健推举的。
许进倒是没啥大毛病,就是和自己一样,有点苟。
让他举兵迎击,谁知道他来个坚壁自守,火筛一路畅通无阻,这回威远倒是没吃败仗,害得大同被屠杀了许多士兵。
这时,大殿中响起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臣确实有一些粗浅的想法,可是,兵部说臣还未打过仗,不知,要不要多言?”
因为严成锦站的位置比较特殊,就在柱子后头,也看不见他的脸。
威远吃了败仗,已是兵部失职,如今似乎又加一条阻塞言路的罪名……
兵部的大臣老脸挂不住了,却又不好发作,不就是怼了你一次吗?至于这么记仇,在朝堂上有争议,实属正常好吧……
弘治皇帝直言不讳:“说便是,朕来拿主意。”
严成锦道:“臣以为,派平江伯不妥,不如,就派英国公张懋如何?”
百官议论声飞起,英国公虽然是武将,但却没有多少与鞑靼人交手的经验。
兵部给事中道:“鞑靼人尤其善战,王杲都不能对付,况且是英国公?”
“英国公虽然统帅京营,但极少有与鞑靼人交战的经验。”
争议的声音越来越多,除了王越,李东阳和谢迁还没说话,其余皆是一片反对的声音。
说完之后,严成锦闭上嘴巴,没再多说什么。
弘治皇帝眉头微微一皱:“你想让张懋带着京营大军去威远?”
“不是,英国公只需带上五十门火炮,和三百神机营便可。”严成锦道。
话音刚落,百官们更加不干了。
“五十门火炮?!”
威远的士兵损失了大半,你不带刀牌兵,如何抵御鞑靼人的骑兵冲阵?
火炮打鞑靼人,其实没有什么用,准度太低,指着东边打向西边,除非是非常近的距离,否则是极难打中的。
听起来,像是纸上谈兵。
王越却站出来:“严成锦言之有理,以臣推断,火筛部族恐怕不下两万人,若想守城,此战非用火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