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结到了可怕的地步,虽然看似是一件简单的选人事件,但上升到权利的分配,那就不能用简单二字来形容了。
中国上下五千年,出了四百多位皇帝,真正做到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那样的又有几个,更何况即便强大到他们那种地步,很多时候也需要妥协,多的不敢说,百分之五十的皇帝在和权臣的对抗中都处于劣势。
赵祯就是一个想挣脱牢笼的皇帝,也许这样的心思是每一个皇帝的野望,虽然前浪大部分被拍死在沙滩上,但后浪还是在前赴后继,并没有一点挫折而选择放弃。
宰相的人选本来是双方妥协的后果,但宋朝的读书人却不这样想,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是当年太祖皇帝给的,到了你赵祯这,你就不想给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所有的错都是一句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看着越来越过分的赵祯,群臣不准备忍辱,要是再忍下去,说不定那天你赵祯真的会推翻祖制。
赵祯也是丝毫不咻,他自认为可以掌控朝局的发展,但手里的这份名单给他浇了一盆零下三十度的凉水,有几个人是他心目中合适的宰相人选,但你们不给我一点面子,那我肯定也不能让你们如愿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宋庠打死都不会想到这块馅饼会掉在自己头上,说不高兴那是假的,那个位置不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耀么?但夹在双方博弈的中间,他也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资格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宋庠的资格完全够,赞同他当宰相的人就是拿这点说事,不同意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
枢密使这个职位一坐就是好些年,你说没有一点能力谁会相信,文彦博、富弼几人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都是摇了摇头,赵祯的坚决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
赵祯内心得意的一笑,老子这个皇帝还是有能力的吗?你们这群鳖孙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了,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没问题就宋爱卿了,圣旨随后就到,中书那边你们动作快一点,你们谁还有什么事吗。”
会议主持人文彦博铁青着脸说道:“回皇上,没有其他事情了。”
“你们没事了,那我再说一件事。”这下众人的心又揪起来了,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一说有问题,搞得我们这些人心态都不好了。
文彦博期期艾艾的说道:“皇上想说大议题还是···。”文彦博的意思就是小问题你就别说了,我们几个私下开个会就OK了,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赵祯也不在意他那点小九九,笑着说道:“开封公安局的例子很好,我觉着将警察部和刑部合二为一,做起事情来也方便,你们怎么看。”
这是一个比刚才还牛逼的话题啊!前面大家是在关注宰相的人选,没人愿意去纠缠这件事,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没找麻烦,你倒是自投罗网来了。
第一个反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尚书何绍远,他铿锵有力的反对道:“臣坚决反对两个衙门合二为一,这样对两个衙门的发展都不利。”
陆子非惊讶的看了一下赵祯和何绍远,赵祯在这事上预先根本没和自己商量,他说过检察院的事急不得,而何绍远的反对也让他刮目相看,这个老头子看问题不一般啊!
赵祯只是心里奢望一下,先把话题抛出来,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正式议论,何绍远这一榔头让他有点猝不及防啊!
第一个公安局衙门在开封府,包拯当然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说道:“臣也认为合并不是一件好事,警察部的权利本来已经就够大了,若再给他们决定权,徇私枉法恐怕不可避免。”
“启禀皇上”这四个字就没停过,但站出来说话的人都是反对的,一个赞成的都没有,何绍远眼珠子一转说道:“警察部副部长陆大人今天不是也来参加早朝了,何不让他说说,毕竟这件事他是第一负责人。”
第一负责人可不是随便说的,这是老头子在给陆子非施压呢?话外之音就是你小子若敢胡说八道,以后警察部出事你是第一个逃不了的。
陆子非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这老头子蔫坏蔫坏的,有你这么坑人的吗?再不济我也给你出过主意,而且还是推心置腹的那种。
赵祯见是不可为心里也已经放弃了,但有捉弄陆子非的机会,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对上官温使了个眼色,上官温那怪异的腔调就响起来了“警察部副部长陆子非上前回话。”
这就是区别啊!你看看人家前面那几位,想和赵祯对话,直接站出来就说,自己站在这尾巴上就不说了,回个话还要被人拉出来侮辱一番,还是没地位啊!
陆子非出列后,向前走了一小步,刚要说话,酒杯赵祯打断“上前一点,你站那么远我能听见吗?谁让你站那么后的。”
梁适瓮声瓮气的说道:“是臣安排的,按礼他只能靠边站,皇上是有什么意见吗?”
对于这种老古董、老学究,赵祯一般都是避而远之,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不然你会被他们唠叨一天,自己当初结婚的画面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臣也不同意合并”
赵祯见他回答的干净利索,就说道:“就一句话,没有别的了”
陆子非说道:“理由前面几位已经说过了,就好比皇上您想让工部和户部合并一样,道理是一样的。”说完还偷偷看了赵祯一眼。
“你的意思是朕乱来了?好吧!既然你们都不同意,那这件事就先搁置下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陆子非的第一次就这样没了,赵祯当然是第一个走的人,走了以后大殿里更热闹了,尤其是站在前面的那几位,一个个口灿莲花,陆子非都看到他们的唾沫星子溅到对方嘴里了。
庞籍拉着陆子非出了皇宫,来到自己办公的地方,殷勤的给陆子非沏了茶,陆子非看他这笑容有点发憷,就说道:“有事说事,别整这些没用的,不然我走了。”
“看看这个,看了后说说我该怎么办。”
陆子非看了看署名,这是一份来自陕西的奏折,里面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报喜的成绩,但后面的数据却让他不是很舒服,自己佘给陕西转运司衙门的东西,怎么全变成他们自己的了。
“这是准备赖账吗?做人不能这个样子吧!当初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出那个的决定。”
庞籍苦笑道:“自从朝上要地方上每年的汇报做成数字报表后,他们就不要脸面了,训斥的文书我已经发下去了,不过这事我得让你知道。”
陆子非说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打官司我不怕,就看他们怎么做了,今天你让我来不止是为了这个吧!”
“我想离开中书,皇上将宰执的权利大分,看似无限风光的我实际上也只有自己知道,每天大家都忙着争权夺利,两年时间,回头一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一件实事都没干。”
庞籍的想法陆子非大概能理解,一个在地方上干习惯的人,对现在这个新身份还没反应过来,这样做起事情来眼光和格局可能就差一点。
陆子非说道:“我站的还没你高,还是那句话,我说你听,有用最好,没用你就当耳边风。”
“我也不知道找谁,但对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现在的朝堂我真的是看不懂了,你说吧!”
“我不的建议是不要离开,朝局其实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在走,他们争他们的,你做你的,两者互不干扰,谁做事了,谁没做事,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定论,皇上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强势下去,你说呢?”
庞籍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可怎么做事你想过吗?做一件事有多难你想过吗?”
这话推脱责任的意味太明显,自己今年才多大,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警察部到公安局,自己走了多少路,磨了多少嘴皮子,事怕人做,这是陆子非一直坚定的想法,什么都不做,用理想做借口,他看不起这种人。
“我记得每个宰执都有自己分管的工作,别人的你做不了,自己分内的工作都不行吗?”其实陆子非有点生气,谁一生下来不想做老大,包括自己刚穿越而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最后呢?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做事情。
“我也没有好高骛远,刚才的话有点牢骚了,你说的对,心里没有想着做事,只凭嘴说,的确是纸上谈兵,你小子看问题还是那样一针见血。”
陆子非说道:“这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相信我,在不久的将来弱者都会被淘汰,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那我认真的告诉你,没有活路的。”
庞籍也不是傻子,从赵祯的一系列动作中也能窥视出一点味道,造成这个局面的就是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这是他自己得出的结论。
“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子非走出政事堂后字轻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