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几百年的历史上,作为臣子能在史书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大概就两个人能算得上,一个是主持‘庆历新政’的范仲淹,一个是主持‘熙宁变法’王安石。
在陆家碰了软钉子之后,小王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气馁,来洛阳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给他说了,陆家在洛阳经营多年,绝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事实上他自己也做了心里准备。
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人和事,在王安石眼里总觉着他们有内在的联系,府衙的人在表面上对自己看起来特别尊敬,但从底层爬上来的王安石知道他们实则不以为然。
六曹的账目清清白白,自己看了一天一夜甚至没有找到半点误差,所有的事情都看起来井井有条,好像有没有自己这个守备都一样,这就让他很难受了。空有一身安国富民之策,却没有用武之地。
更过分的是三千洛阳守备军,居然敢违逆自己这个直属上司的话,一听说是去陆家,一个个都不说话,要不就是找各种理由,反正你说破天我就是不去陆家庄子。
一次轻微的试探都这样,那真刀实枪的干,自家这个孤家寡人还有什么机会,即使条件恶劣成这样,小王还是没有放弃,他深信这个时间没有人能做到百分之百不出漏洞。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王安石被妻子在床上踢了好几脚,迷迷糊糊的骂道:“你这不睡觉,还让不让别人睡了,不想睡了就去书房,别在这烦我。”
王安石回到书房,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始手头的工作,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只带了几个人就离开了衙门,他觉着从别的地方打开缺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十月中旬的洛阳外出的人身上都需要穿着夹袄,雾气还没有散去,地里白茫茫的一片,王安石懊悔的说道:“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侍卫说道:“大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恐怕是没有开店的人。”
王安石说道:“走走看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怎么就忘记这茬了呢?”
五个人走着走着还真让他们给找见了一个吃饭的地方,别看地方小,人还不少,扑鼻的香味勾引着他们的肚子咕咕叫。
“大人,还真让你给说中了啊!在江宁府那边这样的地方都不好找啊!”
王安石笑了笑对摊位上的大娘说道:“大娘,你们这卖的是什么,给我们来个五人份的。”
大娘看到客人高兴的说道:“我们这有水煎包、油条、豆浆,馅饼,你看你们想吃点什么。”
没想到这种类还真不少,王安石随意点了几样不经意的问道:“大娘,你们这大早上的饭都卖给谁啊!这些人都是去做什么的。”
大娘指着那些精壮的汉子说道:“官人说他们啊!地理农活忙完了,城里现在不是要很多做工的人么?他们就是去做工的,您可别小看他们,每天多的有赚几百文的。”
几百文不是个小数目了,以现在洛阳的粮价,几百文钱将近可以买五十斤小麦了,这似乎和自己想的那种有点不一样啊!
早餐的量很足,从南方过来的大小伙子吃的很爽,尤其是辣椒的辛辣味给气温不高的他们补充了很多热量,当然付钱的时候也很爽,五个人一顿早餐吃了整整一百文钱。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王安石摸着滚圆的肚子感慨道:“我们这一天还当什么官啊!跟着别人去摆个地摊都比这强,走了一路你们就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侍卫哪懂得这些,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我跟你出来只要不受苦,什么都是好的,今天的早饭确实让他们感受到了北方不一样的民族风俗。
地里劳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王安石没有任何目的性的找了一个中年人,问道:“大叔,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大叔也不认生,见王安石这个后生这么有礼貌就说道:“你们是衙门的人还是学校出来实习的学生?看你的年纪应该是衙门出来调研的吧!”
王安石没想到随便找了一个人就这么健谈,也是笑着说道:“大叔这眼力不错啊!我们是刚来衙门的,今天没事出来走走。”
“这是包谷秸秆,我们叫包谷,那些读书的孩子叫它玉米,反正都一样,这东西好啊!产量高,能当粮食吃,就是这秸秆也有大用处,可以喂牛、喂羊,现在洛阳基本都在种植了。”
王安石说道:“大叔你说的这个包谷我怎么没听说过,洛阳我没记错的话一直都是种植小麦和高粱的,这粮食种出来你们吃过吗?”
大叔不太高兴的说道:“看你这小年轻,说的这是什么话,没吃过我们敢种吗?况且陆家早已经试验好了,我们只是跟在他们后面种,新庄稼还不止这一种呢?”
“还有什么,大叔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我是刚从南方回来,不太熟悉咱们这边的情况。”
“最开始的是红薯,那玩意也能吃,能储存,但就是吃多了胃胀,唯一的好处就是产量,那东西一亩地产出的量顶你近十亩地产出的小麦,后来红薯的弟弟土豆来了,
还是一个样,再后来就是包谷了,这是正经的粮食,可以做主粮。
明年陆家庄子上还给我们提供一种叫辣椒的种子,是一种调料,户曹的大老爷说有多余的地就种,一亩能卖好几贯钱呢?”
王安石越听越不对劲啊!那有农民会用自己的地去种除了口粮以外的东西,除了每年缴的税,能给家里人留一点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这些人居然还想着用地里的产出卖钱。
“大叔你这话本官有点不信啊!就是在京城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大叔看着王安石说道:“你看你这个憨娃子,你大叔会骗你,走,带你去我家里看看。”
这也正是王安石希望看到的,假不假到了家里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路上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会,王安石也把大叔家里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大叔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在陆家庄子上做工,小儿子在庄子上读书,女儿嫁给了隔壁村,家里就剩下他们老两口照顾着十几亩地,听起来绝对是小康之家。
还没到大叔家里,王安石已经相信了大部分,他从大叔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叫幸福的味道,这种表情是装不出来的,而且这是偶遇,就是有人想掺砂子也不可能。
而在大叔家看到的更让王安石心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串风干肉,在粮食都紧缺的年代,能吃上肉,那绝对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老头你不在地里好好干活,怎么偷跑回来了。”
“这不是府衙的人要来家里看看么?活下午再干吧!一会你烧几个菜,留几位大人在家吃个饭,别唠叨了,快去吧!”
这王安石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叔带着他们去储存粮食的地方,经过的牛棚的时候,一头大公牛安静的卧在牛棚里,牛棚的边上是羊圈,里面有二十几只肥羊,还有几只小羊羔子。
“还有七八只这两天就要下崽了,所以把它们单独关起来了,这些都是家里的两个妇人弄的,一年下来也能挣个百十贯钱。”
“大叔,就这头大公牛得有个两千贯吧!您家里能拿出这么多钱。”
大叔看着大公牛真的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笑呵呵的说道:“这头大公牛是县衙佘给我们的,当初是五百多贯钱,瘦骨嶙峋的,家里人不敢啊!可我那小儿子在陆家庄子读书,他二话没说拿了家里一百贯钱就给牵回来了,现在想来,还是读书人有脑子啊!”
王安石说道:“佘给你们的,那也不少钱呢?大叔你还完了吗?”
“去年就还完了,读书的不要,说是给他大哥,现在的日子好啊!”
牛绝对是农户最稀罕的劳力,一头牛可以顶十个人力,而且很多牛能做的人未必能做,在很多家庭,牛甚至比人要过得好,这头犍牛在大叔细心的呵护下,价值已经翻了一倍,就这点大叔家已经超过了大宋大多数的老百姓。
在粮库,王安石第一次见到了玉米,金黄的颜色很喜人,他拿起了一粒咬开尝了尝,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是好粮食没错了。
北方的粮食都放在席包里,直径有五米宽,三米高的席包,大叔家里有三个,两个里面是小麦,一个里面是玉米,这才叫真正的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大叔,你不是说还有那个什么红薯和土豆么?能让我看看吗?”
大叔说道:“那你得更这我么去地窖,那玩意不能放在这里,不然全会烂掉。”
十几个平米的地窖里放的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蔬菜,萝卜、白菜是主力,剩下的就全身些疙瘩快了,大叔说道:“这就是你想看的了,大人可以带几个回去尝尝,烤着吃还是不错的。”
王安石觉着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了,一个老百姓家里都这么富有了,那那些食不果腹的人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洛阳就这么特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