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这些部曲能够在尸山血海幸存下来,除了一点运气之外,凭借的就是在战阵中自身过硬的本领。现在不过是被缺衣少食,才看起来有些虚弱,但一旦让他们重新饱餐一顿,并得到兵甲的话,毫无疑问他们就是一队虎狼之师。
而山民虽然散漫,但是他们在山林之中磨炼出来的筋骨也是具有成为好兵的潜质。阎行相信把山民放入自家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卒中,再加上兵法的约束,很快他们就能够脱胎换骨,成为自家手下士卒中的一员。
在了解自己现在具备的实力之后,阎行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让这小队士卒重新恢复战力。阎行把最好的两个棚子让出来给伤员居住养伤,自己则跟其他士卒一样居住在破烂、漏风的棚子里,并开始带人清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污秽物,在整理干净的棚子区外围撒上新土,确认己方在这个范围内的主权。
人多力量多,部曲们在阎行的身体力行的带领下,一扫前面被俘后的颓废和丧气,干劲十足,跟以前在军中扎营立帐一样,很快就一起将手中的活干完。
忙完这一些的阎行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看着周围开始有了改变的一切,心中也有了丝丝的喜悦。不过现在还不到自己的时候,阎行在昨夜睡下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套详细执行的腹案,现在处理完自己一方内部的事情,就要开始在外部的布局了。
阎行在下风口给自己的手下指定了一个破棚子作为临时茅厕后,就下令自己的部曲就地休息,现在整个俘虏营的人都处在一种缺衣少食的状态,自己想要在这两千人中脱颖而出,就不能总干些费力气的活,静养身体、保存力气也是恢复战力的一种途径。
看着手下们重新坐下歇息后,阎行带着马蔺、甘陵两个人离开了自己一方的驻地,开始从内部观察起这个俘虏营来。
俘虏营占地颇广,只是因为内部的破帐篷、破棚子密密麻麻、毫无章法,所以才会看起来感觉格外拥挤。营地正面厚重的栅门紧闭着,门外有一队手持长矛的披甲士卒守卫。外围四面都修有高耸的角楼,上面站着持弓携箭的汉军士卒,营地之外不时还有汉军歩骑巡逻经过,守卫堪称严密,至少对于手无寸铁的俘虏来说,想要从内部突破这三层守卫是难于上青天的。
阎行不动声色将汉军守卫的方位、大致人数暗暗记在心中,然后才向营地的内部走去。一路经过那些杂乱、简陋的帐篷、棚子时,阎行瞥眼看去,见到了不少原先联军中的士卒,不过现在大多数人的状态都不太好,有的还在打呼噜酣睡不醒,有的醒了也是晕晕沉沉、失魂落魄的样子,个个面有菜色,眼中的神采正在逐渐暗淡下去。
而各个帐篷、棚子的外面基本上都是恶臭熏天,各种污秽和排泄物随处可见。阎行暗暗叹息,人一旦没有目标、失去一切后不管之前是如何优秀或厉害,基本上也就废了大半,变得自暴自弃、醉生梦死起来。
这些原先号称西凉精兵的士卒为了功名利禄、财帛女子,在王国、韩遂的驱使下,抛妻弃子入侵三辅,结果却是吃了一个大败仗,身处异乡、前途渺茫,随时都可能有灭顶之灾降临,肉体和精神上的摧残让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也濒临崩溃。阎行看着眼里,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份恻然,自己现在的处境实质上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只能说各自的心境不同罢了。
强大之人,首先内心必须强大。曹操汴水之战大败,中箭负伤,得了曹洪的马才成功逃窜。刘备在平定张纯之乱时,与贼军在野外遭遇,士卒被杀光,自己也重伤倒地,靠装死逃过一劫。
大人物创业之初何其艰难,而最终能够成就一番大业,不是因为一开始他们就比别人多了多少运气,而是他们的内心比其他人多了一份坚韧。只有内心坚毅的人,才能够在这个乱世中百折不饶、成就霸业。半生颠簸流离最终三分天下的刘备恰恰证明了这一点,而来自后世的阎行同样也坚信这一点。
三人的脚步一直不停,直到走到一处棚子、帐篷密集处,阎行才放慢下了脚步。他看到了这一处地方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别的地方都是污秽遍地,而这里情况却是好上不少,至少中间的帐篷周围看起来颇为干净的。而且还有一个壮汉正腆着肚子,卧在一张破席子上懒洋洋地晒太阳,颇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气势。
阎行心中暗暗称奇,正想走上前去,站在他身侧的甘陵却暗中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快点离开,阎行心中一紧,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知道甘陵一向稳重多思,对这个俘虏营的情况也比初来乍到的自己更加清楚,他没有迟疑,只是远远看了那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壮汉一眼,立马就抬腿大踏步离开。
等到了偏僻无人处,阎行才重新停下来,他回头看向甘陵,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中你的疑惑已经昭然于面,等着甘陵给他解惑。
回答的却是马蔺,马蔺脸色微微涨红,他有些愤懑地说道:
“少君,刚刚那个汉子是以前合众将军帐下的军将,人唤王铁子,端是难缠,在这俘虏营中最是飞扬跋扈,不少人受他折辱,我们——还是莫要去招惹他为好!”
看到甘陵和马蔺两人对这个王铁子都如此忌惮,阎行心中一动,对刚刚那个晒太阳的壮汉暗自戒备起来。他看了看甘陵一眼,问道:
“莫非我们的人和他有什么过节不成?”
甘陵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营中每日的吃食稀缺,大伙免不得就要争抢,这个王铁子之前抢过我们的人的吃食,还动手打死了一个人!”
听到这个王铁子动手抢食阎行并不吃惊,精兵和兵痞从来就只有一线之差,两者不同的所在就是有没有军法的约束。军中都是一群厮杀汉,若无军法约束,使强者不得凌弱,自然就会产生弱肉强食的情况。
这个王铁子既然之前是王国帐下的军将,想必是有一番手段的,俘虏营中的争斗,不管汉军是不是故意挑唆,每一个要活下来的人都必然会去挤压其他人的生存空间。
而这个王铁子有手段,够蛮横,看他居住的地方那样子,想必是没有人敢在他的帐篷附近拉稀摆带的,这原本倒是个可以结交的人物。只是在听到他动手打死己方一个人之后,阎行脸色变了一变。
显然这件事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