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你还妄想和我一较胜负,也就怪不得我出此狠招了!”
董黛在马山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心中暗暗冷笑道。看到阎行再次弯弓搭箭,准备再次瞄准逃奴头上的皮弁,封锁己方箭矢贯穿的角度,她贝齿微露,双臂也是再次发力,开弓放箭,准备抢先阎行一步先行射击。
只不过这一次董黛却是不会再和阎行一样以刁钻角度挤压箭矢贯穿皮弁的空间了,她特意将弓把高角度压低几分,将手中的箭矢对准皮弁下端,也不出声,径直松手,就在这一箭射了出去。
“看箭!”
等到箭矢脱弦而出之后,董黛方才出声,她看到阎行这个时候才松开弓弦,不由展容一笑,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再看场上,这个时候,两个人的箭矢已经一先一后已经射出,董黛这一次的箭矢是略微向下,犹如流星急坠,瞬间就从皮弁贯穿而过,锋锐的箭簇在贯穿了皮弁下端之后,余势未消,直接破开了逃奴的头颅!
身材孱弱的逃奴这一次惊叫声过后,只觉一阵剧痛从头顶之上急速传遍全身,他面部瞬间也是扭曲变形,极其狰狞可怖,咽喉再发不出稍大点的声响,眼前一黑,身子径直往后就倒,另外一支箭矢恰好就擦着他头上往后倒下的皮弁飞了过去,余势很快就止住,落在了一丈多远的地方。
“嘶——”场上一时间就传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刚刚这两支箭矢的角度同样刁钻,只不过射中的目的却是完全不一样。阎行的那一箭只是为了用刁钻角度去挤压对方箭矢贯穿的容身之处,而董黛这一箭,却是切切实实的夺命一箭。
她弯弓急射的这一箭,来势汹汹,震慑人心,充分显示了她对弓箭射术掌握的娴熟程度和技艺的高超,同时也暴露出她睚眦必报、不择手段的个性。这一箭直接射中贯穿了皮弁,但同时也夺取了这个逃奴的性命。
夺命杀人的目的很简单,仅仅是为了让阎行原本稳操胜券的一箭落空,让自己赢得这场赌斗,至于一条逃奴的性命,董黛看着那具倒地之后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的躯体,面无表情,仿佛是在看一条死狗一样稀疏平常,在她眼里,这个胆敢违抗自己意志逃跑的家奴在一开始就是一具死尸了,现在他死在自己的箭下,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真有,也只会是自己因为手上间接沾惹低贱之人的鲜血,而感到恶心,仅此而已。
看到董黛一箭抛射将逃奴贯穿射死,阎行收起弓箭,面色凝重,看着眼前这个容貌艳丽、杀了人之后还若无其事的董家女,口中发问道:
“君女射杀逃奴,误我中的一矢,却不知要如何计较?”
“哈哈,姓阎的,你箭术低微,就莫要尽扯些无用的借口,刚刚箭技较量孰优孰劣,已经分了出来,我且问你,我刚刚这一箭,可有违背之前赌斗的诺言,你这一箭,可又是射空了?”
董黛柳眉轻挑,凤目圆睁,反过来出言质问阎行,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场上的众人闻言一噎,回顾她之前的话语——
“此事简单,就按军中之法,于五十步开外立一鹄子,你我两人在马上各持弓箭,各自射上三箭,谁的箭矢射中得多,就算谁赢,如何,你可敢应战?”
很显然,董黛的这一箭并没有违背之前赌斗之时的约定,至于射杀逃奴的罪责却不论是否在场的人有胆去追究,就算有,在临洮,董黛也有千百般手段可以逃避刑罚,她自然胆气充足,丝毫不惧。
而阎行刚刚这一箭则明显是落空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射中就是没有射中,箭矢还插在逃奴尸体一丈多远的地上,而逃奴尸体的头上也只有三支箭矢,其中两支是董黛射出的,一支是阎行射中的,孰优孰劣确实是如董黛之言,一目了然。
在场诸人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为阎行扭了一把汗,眼下董黛已经稳稳占据了优势,就算再射上第三箭,除非阎行能够绝地反击,像董黛一样不按套路射箭,否则以两人的箭术水平,就算是射中了,董黛同样也能够射中,阎行照样要输掉这场从一开始就危机四伏的赌斗。
走回路旁的李儒看着董黛再一次扭转了局面,重新主导这一场由她一手掀起的闹剧,他神色阴晦,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正考虑要如何出口,救下中了董黛圈套的阎行,同样又能够不容自己陷进去的两全之策。场上的阎行已经出声再次发问:
“那如今人都死了,这场赌斗又该如何继续下去,还请君女明示!”
看到对方还不死心,不愿下马扣头谢罪,董黛冷笑一声,指着远处已经倒地的逃奴尸体说道:
“人虽然死了,可皮弁还在,你我的第三箭依旧可以以此为鹄子,再射上一箭,只要你还有胆再应战!”
阎行听完董黛的话,手中的弓把紧了紧,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箭矢抛射射中平面上一个小目标的难度比起直射射中树立的小目标而言要难得多,董黛刚刚那夺命一箭甚是歹毒,不仅堪堪射中皮弁下端,还一击毙命杀了小奴,让阎行的箭矢和倒地的尸体相擦而过,现在第三箭都来抛射倒地的皮弁,很大可能双方都会射不中,这就相当于单方宣告了这场赌斗的胜负。
现下逃奴已经变成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相当于靶子已经倒下,如果无人来顶替者逃奴,而却还要按原先的目标来射箭的话,目标就变成了远距离上抛射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点,比起刚刚的目标而言,要射中的难度骤然又增添了许多倍。
董黛刚刚成功利用心机和运气赌赢了一把,如今已经稳操胜算,这第三箭射中的难度和合不合理她已经全然不会在意,就是要以此来逼迫阎行服气,下马跪地求饶。她自信此刻定然无人上前再树皮弁,于是笑着说道:
“好了,这第三箭我可***!”
而阎行已经输了一箭,接下来这一箭就是他挽救全局的胜负手,由不得他不慎重,如果坚持射,他没把握,如果不射,那就是选择低头服软,向眼前这个狠辣的董家女求饶。
就在他沉吟思索对策之时,阎兴已经看得恼怒不已,他怒发冲冠,一把将自己的皮质兜鍪甩在地上,大步走了上来,冲着董黛大吼:
“休要欺我等军中无人,人死了,自然就要有人替上,这皮弁就由我来顶了,大兄你大可全力一射!”
话刚说完,阎兴也不顾那些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董黛的扈从,直接将逃奴尸体上的皮弁扯下来,拔掉上面的箭矢,也不顾及血污,就直接稍稍抵在自己的头上,然后示意阎行快射。
董黛眉头微皱,她倒是没有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上来搅局,她扬了扬手中的弓箭,出声斥骂道:
“竖子,你不惧死乎?”
“我等皆是从刀山箭雨中厮杀出来的好汉子,又岂会惧你这女子小小一箭,大兄,快快开弓!”
阎兴一点也不跟董黛客气,他怒视董黛大声怒吼,随即又催促阎行射箭。董黛看着这个怒气冲冲的军中年轻汉子,身上的气势稍稍减弱,她挥手制止想要上前擒拿阎兴的扈从。
她刚刚扬了扬弓箭就是在恐吓对方,对方若是再要坚持替代逃奴头顶皮弁做靶子到底,自己也不介意再射上一箭,要了对方性命,没想到对方却屹然不惧,这让董黛心中有些吃惊,她看了看面色毅然的阎兴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阎行,突然扑哧一笑,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寻常淘气的少女一眼,她看向阎行笑道:
“好,我就让你先射,看你又能如何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