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汉元年十月,这个皇子协即位之后颁布的年号再一次向全天下人宣告了汉室江山新政中兴、永久不绝的信号,它比起皇子辨的“昭宁”年号更加明兀昭然,但在有心人看来,却也是中枢朝廷更加衰败的表现。眼下的朝廷,表面强盛,归结本质,却不过是一支外镇强兵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雒阳城西皇家圆苑
随着在戒备森严、刁斗森明的军营之中一声声的击鼓声响起,雒阳城西的皇家圆苑里,一扫往日风花雪月、纸迷金醉的靡靡之风,变成了甲士结阵踏步前进之时铿锵有力的震动声,强健的秦胡健儿手持长矛、弓箭,体着铁甲、兜鍪,在艳阳天下依旧顶着烈日依次布下阵势,甲胄在日光下明亮闪烁,他们仰首挺胸,准备接受他们的统帅的校阅。
这是大汉朝廷当朝太尉领前将军事董卓麾下中郎将徐荣的军营,随着太尉府中调拨人马、准备进讨河东叛逆白波、匈奴人命令的下达,董越、徐荣、段煨各军之中也纷纷开始厉兵秣马,整顿士卒甲杖,校阅兵马阵势,诸多将士摩拳擦掌,士气高涨,准备奔赴河东战场,用入鞘许久的战刀砍下白波、匈奴人的头颅,立下军功,博取功名封赏。
徐荣已经被表为中郎将,秩比二千石,已经是大汉朝廷的中高层将领了,他在董军之中屡立战功,这一次河东之战,也会抽调部分精锐兵马,前往进讨白波、匈奴。因此,治军严谨的徐荣在确定下人选之前,特意来了一次军营之中的兵马大校阅。
军帐外的鼓架旁边,几个粗壮有力的士卒正按着节奏、有力地捶打着聚将鼓,军帐的帷幕也已经升起,在亲卫的前引下,徐荣帐下的诸多军吏纷纷按照职位高低,鱼贯进入到了军帐之中。
顶盔贯甲、一身戎装的阎行跟着徐琨,排在右侧的将吏之中,也抬步走进了徐荣的大帐之中,徐荣同样戎装在身,按剑正坐,威严地目视着帐下的诸多将吏入帐,在徐荣副将带头,诸多将吏行礼参见后,也纷纷按照军中职位的次序依次落座,准备聆听上首徐荣的军令。
“诸位,今日营中校阅,尔等部曲兵马行列可已齐整,甲杖旗帜可已备齐?”
徐荣的面色不错,入京之后,他很快就被董卓表为中郎将,升官加爵,比起底层士卒来自然好得多,再加上董卓收编了雒阳内乱之后的众多游兵散勇之后,除了还留有北军五校这一支名义上的禁军,其他军队却已经都被编入自家军中。
徐荣营中也得到了不少兵马和甲杖,士卒也就不用说了,在徐荣看来,何进两兄弟那些自相残杀的部曲战力也是一般,自然比不上他营中身经百战的西凉兵马。但是那些军中的良驹和精良的甲仗,却是徐荣梦寐以求的,得到了这些坚甲利兵,他很快就分拨下去,眼看着营中兵马的实力不断增强,他心中暗喜的同时,也踌躇满志,准备在河东讨伐白波、匈奴人的战争中再立下大功。
面对徐荣的询问,却是他手下老人,骑兵军候李蒙首先站了出来,行了一个军礼,就向徐荣禀告说道:
“将军,近日调拨下来的甲杖已经我曲中已经整备,不过,尚缺十副马铠——”
本朝的伏波将军马援曾经说过,“夫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战马一直在军中的地位极为重要,西凉兵马能够号称天下精劲之卒,就是因为拥有骑**湛的好骑手和质量、数量上都占据优势的战马,而马铠,这种军国利器,更加能够让骑兵在冲杀之时的威力和防御力大增,阎行在陈仓追击战中,就曾经看到过皇甫嵩麾下的那支中军铁骑披着马铠,人马皆着甲,每每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击溃了凉州联军的不少精锐兵马。
李蒙是徐荣帐下的老人,眼见徐荣开口询问,连忙抢先答道,他知道这一次抽调兵马,进剿白波和匈奴,以西凉兵马的精锐,贼人自然是望风披靡,这沙场建功的机会可以说是拈手可得。他自恃身份,自然要先多要上一些甲杖,先在兵甲气势上压过别人,争上一争,才能够夺得这次进军河东杀贼建功的机会。
不过徐荣这一次却没有纵容他的老部下,校阅在际,他要的是解决各部曲之中还存在的问题,于是让摆摆手,让掌笔的军吏记录在册后,就挥手让李蒙入列了。有了这个先例,帐中其他人也就知道了分寸,而是也相继报上了部曲的装备、整训情况,徐荣一一让人登记在册。
前面的铺垫都做完了,徐荣清了清嗓子,按剑环视,开始进入今日校阅的主题。
他从帐中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之后,确认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抖擞、侧耳凝听之后,才开始发号施令。
“军令!”
“诺,请将军下令!”
帐下众多将吏纷纷收敛精神、吐气开声,大声肃然应道。
“今日升帐聚将,正是为了营中校阅之事,各部曲皆需建以战阵旗号,旗鼓甲杖悉数齐备,本将以下,各部曲皆有统率,将步卒者入阵披甲胄乘马,将骑者亦乘马披甲,一如常式。不得有误!”
“诺!”
“行军之阵,斥候先发,少者在前,长者在后,刀盾披甲为前行,持矛戟者次之,弓箭手为后行。皆按中军号令行事,不得擅自进军,行列之中,乱序者斩!”
“诺!”
“行军结阵,旗号森明,短者持戈矛,力者持旌旗,勇者持钲鼓,次序分明,无故奔走呼叫者斩!”
“诺!”
“吹角击鼓,歩骑皆行,骑兵左右循阵,骑从徒走,及表乃止。有司举旗,各部曲皆应。旗居卒间,战阵方成,迟延不应旗号者斩!”
“诺!”
“接敌之时,中军三鼓。击鼓进军,举旗振铎,士众俱发,歩骑共进!”
“一通鼓,甲杖整备,人马齐鞍!”
“二通鼓,骁骑先发,挑战扰敌!”
“三通鼓,歩骑出阵,依次进击!”
“有逡巡不进者斩!”
“诺!”
“追敌之法,轻骑衔敌在前,步卒结什伍掩后,若闻中军鸣金之声,步卒止如初始,骑兵交相掩退。撤退之法,少者先行,长着拒后,骑兵拟击缓退,有司息鼓偃旗,冒进妄退者斩!”
“诺!”
“俘虏财货,大者公之,小者私之,斩首取其左耳以记功,令出乃行!”
“诺!”
上首的徐荣威严正坐,他每喝令一声,下首的众多将吏都要大声应诺,阎行跟随在其中,耳边被轰雷般的应和声接连震动了七次,整个军中都是声如雷动,等到声音平息下来之时,他的声音还残留有一点嗡嗡鸣的响声。
不过耳边的震动,远远比不上内心的震动,他抬眼静悄悄地看了看在上首正襟危坐的徐荣,对他的用兵才能也是敬佩有加,这是一个戎马多年的宿将的军队,他的每一声命令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得到身边将吏的大声轰然应诺。他的这些军令中蕴藏着多年征战积累下来的经验,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知其人的用兵才能,可知他令出必行的帐下兵马的精锐程度。
阎行不管是前世今生,执掌的人手或者兵马都不算多,经历过的大战、恶战比起徐荣来也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在他麾下,他所能够学到的战阵军争的经验,能够和自己拥有的理论相结合,让他获益匪浅。他一面敬佩地看着上首的徐荣,一面想到了董卓、皇甫嵩这些人统领万千精锐,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心中刻意隐藏的志向和豪气也在暗中涌动,他暗暗想道:
“一令即下,万夫效死。大丈夫当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