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好了,今天三更,欢迎本书的第一位盟主。
夜间在军营之中引发营啸的情况是极为恐怖的,以往被军规法纪拘束得死死的士卒,在骤然间集体炸营,这些手持兵刃的军汉爆发出来的杀伤力,几乎不用外力压迫,就能够轻易实现自我摧毁。
而眼下,封丘城外的讨董盟军连营,就是陷入了这样的危境之中。
骚乱是从西南角的东郡兵营地开始的,一开始还只是趁着夜色发起突袭的西凉兵在踏营,但很快,由西凉兵突袭引发的骚乱,就迅速蔓延到了其他营地。
起因是,被西凉兵一冲击溃、失守营地的东郡兵在陆续退往兖州刺史刘岱的州兵营地的过程中,突然有人在溃卒人群中嘶声大喊“杀尽兖州兵!”
这一句话一喊,就犹如捅了马蜂窝一样,原本就是互有猜忌的两支军队顿时起了冲突,刘岱的州兵不想混有间谍的东郡兵到自己的营地避难,而东郡兵却被后头的西凉兵拼命往前赶,一头扎了过来。
于是,当先冲击州兵营地的东郡兵很快就被刘岱的州兵用弓箭射倒,但是几乎在下一刻,就有更多拔刀相向的东郡兵涌入来不及关闭的营门。
慌乱奔走的士卒口中呼喊的话语,也由原先的“西凉兵袭营了!”变成了“东郡兵营啸了!”,再到后面,就是“粮囷失火了!”和“刘使君的兵马杀过来了!”
最终,一个营地的营啸彻底演变成了盟军连营的全体骚乱。
而赵宠所部的营地也难逃被营啸波及的命运,而且比起其他联军的营地来,应对的措施还要更加不堪,赵宠大醉未醒,军中士卒无人统一号令,惊慌失措的将士们先后争相跑出帐篷,更有甚者,一些什伍已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拔出刀剑互相攻击厮杀了。
“疯了,疯了,这营地里的人都疯了!”
紧跑慢跑的老杜跟在典韦的后面,当他沿路看到两个士卒合力将一个什长杀死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脚脖子不断发抖,指着那些胡乱杀人的士卒颤声说道。
冲在前面的典韦闷声不语,这种情况虽然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但他以往四处逃避追捕时,见过不少更加怪诞和残酷的杀戮,眼前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再也不能让他的内心感到惧怕,他也不会去想那些和保命无关的事情,手持长戟就往人少的地方跑,目标奔往自己的帐篷里去。
偶尔也有从斜刺里冲出三三两两的士卒来,挡住去路,典韦不会管他们的冲出来的目的的什么,一经照面,就是长戟奋力一扫,挡者披靡,直接清出一条前路来。
等喘着粗气跑到了自己的帐篷处之后,典韦发现帐篷已经塌了一半,相邻帐篷的士卒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地上明显有一滩鲜艳的血渍,在火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妖艳夺目。
典韦不敢拖沓,连忙将长戟插在地上,几下子就把帐篷和杂物搬开,搜寻出了自己的双铁戟和手戟、环刀来,他身为司马亲兵,身上原本就穿有一副两裆铠,现在又多了这几般兵器,胆气也渐渐壮了起来。
带上了诸般兵器之后,典韦出声招呼看着大滩血迹呆若木鸡的老杜,反应过来的老杜急忙应声,但看到典韦走的是原路方向之后,又忙不及迭地问道:
“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赵司马的军帐!”
“啊,去哪里干嘛,不是逃命吗?”
“先去找出赵司马,由他出面指挥,力往一处使,这仗就还能打,那边也有其多甲兵精良的亲兵,算是眼下营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哦哦。”
老杜听完应了一声,不再发问,紧跟着典韦就往司马军帐方向跑。
可等跑到司马军帐时,两人才发现这里也已经乱成一团,而且混乱中一队鬼面骑兵呼啸踏营而来,横冲直撞、刀砍矛刺之下,杀得聚集在军帐前的那些兵马心惊胆破,连司马亲兵结成的阵型也是摇摇欲坠。
“啊,索命的黄泉鬼骑!”
老杜见状又喊了一声,典韦急忙将想要逃走的他一把扯住,口中轻声说道:
“你叫什么,哪里有什么鬼骑,不过是一队带着面当的西凉骑兵罢了!”
求生欲望强烈的老杜这个时候也迸发出了全身力气,他慌忙将挣脱了典韦的大手,唇齿打颤地说道:
“就算——算是西凉兵,那也一样都是要命的杀神,我等还不快跑。”
说完,老杜掉头就想要走,却又被典韦一把拽住,典韦不再说话,直接将他拖曳着,跑到了军帐后面,用环刀在军帐上割开了一道大口子,先将老杜塞进去后,自己也弯腰钻了进去。
“你这是要作甚?”
被塞进军帐的老杜气急败坏地抱怨道,眼看帐前的那些司马的亲兵就要被西凉兵杀散了,这个时候还跑进军帐来,可不是要寻死么,万一帐外那些凶神恶煞的西凉兵趁势杀进来了,谁会管他们是小卒还是司马,都是一刀一个,直接解决了事。
典韦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他自然不会告诉老杜,他跑回来赵宠的军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赵宠终究提拔过他典某人,虽然这种提拔也并非是真的赏识,但典韦心中还是承他这份情。
若事有可为,自己就拥护着赵宠迎击敌军,若事不可为,那自己就将赵宠救出军帐,也免得他醉酒之下,莫名其妙就当了西凉兵的刀下之鬼。
“司马,赵司马?”
典韦刻意压低声音喊了两声,可却没人回应,帐中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典韦走进前,伸手往榻上一探,只抓到了一床被子,却没有找到人。
就在典韦以为赵宠已经逃走的时候,站在远处瞥见榻下有灰影闪动的老杜一声尖叫:
“榻下有人!”
正要转身的典韦听到这一身尖叫,身上的汗毛也瞬间喷张,他双腿在刹那之间猛地发力,身子往后跳去,同时手中的环刀也奋力挥出。
“咔嚓!”
典韦全力挥出的这一刀直接劈断了床榻底下的横栏,正当典韦打算再度近前时,床榻下已经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别,别杀我,我不是甚么司马,我这有钱,给你,放过我!”
这像是赵宠的声音,典韦握刀在手,依然警惕着榻下,然后出声朝老杜说道:
“老杜,快掌烛火过来!”
“嘚。”
老杜小心翼翼摸到烛台前,用火镰点燃了一根蜡烛,然后就又往典韦身边跑过来,典韦借着烛光一看,榻下的情形立马就清晰起来。
披头散发、只着单衣和亵裤的赵宠正龟缩在榻下,怀中捧着一个木匣子,精神上看起来还是处于半醉半醒的模糊状态,没能够完全清醒过来,一见到烛光他就更加惊恐,身子拼命往后缩。
看着眼神迷离、龟缩在塌下的赵宠,典韦呆了一下,耳边恍惚间响起了琅琅的童谣声。
“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策良将怯如鸡。”
也不知道这赵宠如何取得了陈留太守张邈的宠信,军中纵酒宿醉也就算了,竟然胆小如斯,这等懦夫,亏得还能够执掌一部兵马。
典韦不知为何,胸间骤然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可能是对赵宠浪费了自己一番苦心搭救的愤怒,也可能是来自一介小卒亲眼目睹“肉食者鄙”的忿然。
典韦弯下腰,气愤地将榻下的赵宠一把扯了出来,随手“咣咣”两巴掌就把赵宠打得嘴角溢血,赵宠这个时候精神才总算清醒了不少,勉强能够看清楚来的似乎不是敌军,但是慑于典韦的威势,他嗫嚅不敢说话。
典韦打出火之后,也毫不客气地将赵宠怀中的木匣一把夺过,顺手就甩给了老杜,老杜原本看见典韦怒打司马赵宠,被他的鲁莽行为吓了一跳。
可等到沉甸甸的木匣子落到自己怀中的时候,他眼间又稍纵即逝闪过一丝喜色,忙不及迭地将烛火放在地上,空出双手快速打开了木匣子,看到里面都是黄灿灿的金饼之后,他差一点笑出声来。
“阿韦,西凉兵快杀进来了,我等快走吧。”
老杜得了这一匣子的金饼,不知为何,原本不安的心竟然多了几分镇定,听着西凉兵喊杀声愈发激烈,估摸着这帐外的亲兵也守不住了,他急忙催促典韦说道。
典韦瞪了他一眼,起身拉扯着赵宠就要从破口离开军帐,可没想到赵宠在醉酒的状态下又被吓破了胆,哪里还能够走得动,下半身已经瘫软成一滩烂泥。
典韦一急,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又踢了还抱着木匣的老杜一脚,两个人灭了烛火,迈步就要从破口逃出军帐,不料典韦才刚刚将吓得说不出话的赵宠从破口抛出帐外,那一边大帐门口,杀声已经逼近,就听见砰的一声,一具尸体被从帐外抛了进来。
随后,就有三个手持火把和环刀的鬼面士卒冲了进来,看到还没能够逃出帐外的典韦和老杜两人,顿时一声大喊:
“帐里还有人,敌军司马还在,杀啊!”
落后的老杜看到这些凶神扑杀过来,吓得都迈不动步了,可怀中还紧抱着那个匣子,所幸典韦已经弃了环刀,抽出双铁戟,上前一步,架住了那些劈过来的环刀,奋力一震,就将那些环刀荡了开来。
“走啊!”
典韦一声大喊,荡开环刀之后,双铁戟顺势一砸,直接将两个鬼面士卒砸飞出去,剩下的一个敌人没能躲开,也被典韦一脚踹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