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说,这个吴营长是经常被胡团长大脚踹屁股咯?”郑曼抿嘴轻笑。
“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对于这种破坏革命情谊的话,张天海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郑曼那双好看的眼睛瞥了一眼张天海,嘴角轻轻勾起。
……
沪西,罗别根路,三十六师师部。
不错,这里既是三十六师的师部,也是七十八军的军部,七十八军仅下辖一个三十六师,是师部还是军部,其实都一样。
“师座,张钧座(指张发奎)急电。”师部参谋将一封译好的电文递交给宋希濂。
宋希濂面无表情地接过电文,只见上面写着:“大场失陷,敌十三师团所部随时可能南下进攻你部阵地,现令你部务必坚守阵地,为部队反攻大场做好准备!右翼集团军总司令张发奎电,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十六时三十分电。”
良久,宋希濂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传令下去,所有部队加快修筑工事进度。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啦……”
宋希濂并不是不清楚此时战局的情况,不仅是三十六师快撑不住了,还有八十七师、八十八师这些王牌部队,他们已经打了差不多三个月了,而且面对的是拥有绝对优势的日军,而不是当初势均力敌的北洋军!
就在宋希濂刚刚下达了作战命令后,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意向不到的人。
“宋师长,哦不,应该说是宋军长了。宋军长好。”看见了宋希濂后,郑曼主动打起了招呼。
而身边的张天海也紧跟着立正敬礼:“师座。”
“郑记者,好久不见。可是想煞某了,欢迎欢迎,我代表三十六师全体官兵欢迎你啊。”宋希濂满脸挂笑道,十分热情。
郑曼脸上带着一丝很礼貌的微笑,说道:“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都是为党国服务的,您就甭说这些话了,再说这些话,我下次可就不敢上您这儿了。”
宋希濂爽朗大笑道:“哈哈,行吧。看来郑记者也是个爽快人吧,现在时局吃紧,我军在沪西战场连吃败仗,日寇步步紧逼,有什么事儿,就长话短说了吧!”
郑曼点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到贵部除了要写一篇报道之外,我还想向您推荐一个人。”
宋希濂看了一眼郑曼身边的张天海,说道:“想必,郑记者所要推荐的这个人便是张营长了吧?张营长是我三十六师麾下的军官,怕是不必推荐了吧!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说完,宋希濂便看向了张天海。
“宋军长果然是聪明人。”郑曼不着痕迹地拍了一句马屁,花花轿子人抬人这道理还是必须要懂的。
“师座,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张天海有些为难地说道。
宋希濂看着他的脸色,估计也是有难言之事,于是点了点头:“行,没问题。不过最好长话短说。”
“师座,请。”张天海对着门口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希濂大步走出了师部,张天海紧随其后。
观其左右无人后,张天海才开口说道:“师座,卑职斗胆问师座一句,您对九国公约会议的前景如何?”
闻言,宋希濂瞳孔微缩,两眼紧盯着张天海,问道:“你想说什么?”
“师座,恕卑职直言,九国公约会议前景恐怕极不明朗,师座应电告校长下令部队做好撤退的准备。”张天海脸不改色道,神色坚定。
听着张天海的话,宋希濂脸上阴晴不定,甚至看向前者的眼睛里还暴露出了一丝杀机。
良久,宋希濂终于开口说话了:“张玉麟,若不是你是一直跟在我身后打战,也在此次淞沪战役中屡立战功,否则我真会以为你是个汉奸。”
宋希濂的话虽不多,但却重若千钧,像一道雷鸣般炸响在张天海的脑海里。
张天海脸色微微煞白,问道:“师座何出此言?”
看着张天海脸上的变化,宋希濂轻叹一声:“罢了,你也是跟了德丞多年的人了,也是自己人了。可我却想不明白,你堂堂一个黄埔学生出身,为何会犯若此低级的错误?”
“错误?”不是张天海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他真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
“对。你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政治觉悟太低了。我且问你一句,假如我向校长发了这份电报,我会是何境地?”宋希濂反问了一句张天海。
张天海想了一番,话到口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吧!校长会认为吾等怯战,先不说会不会免职的问题吧。再说了,我作为国民警卫军系统出身的将领,若是发了这封电报,前线官兵会怎么看。呵,你们中央军嫡系的都开始跑了,那些地方军会打算做什么,你明白吗?!”宋希濂厉声说道。
张天海轻轻低下了脑袋,却也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宋希濂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如果地方军跑了,那可是真的会提前演变成大溃败的啊……
紧接着,宋希濂冷笑了一声,说道:“呵呵。也许你会认为是我宋某人怕死,才这么说。我告诉你,我宋希濂也是黄埔出身,黄埔精神流淌在我的血液中从未逝去。只是牺牲,也要牺牲在值得的地方,万一因我一己之言而导致前线战况愈下,我宋某人那就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成为千古罪人的下场很简单,那就是就地枪决,算没有就地枪决,政治生命也算是完成了,就像是后来的方先觉一般,就算是回到国军还活着,可是政治前途还在吗?他可是忍辱负重遭受了不少地唾骂啊……
“那……师座,大局咱们左右不了,可是咱们三十六师总该做好些准备吧?不然万一撤退命令仓促而下,咱们三十六师可是会遭受不该遭受的损失啊……”张天海仍是有些心有不甘,他想做一些事情。
“这个准备是要做,但是不能下命令。不然我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宋希濂目光深邃,看向了远方。
“那依师座的意思是?”张天海询问了一句。
“这个消息需要我私下打个招呼,不能明令。回去之后,你私下跟胡家骥说一声,让其在十一月三日开始随时做好撤退准备,就隐晦地说一下是我的意思就好了。”宋希濂轻轻说道。
“是,师座!”张天海应声道,心中却是对宋希濂佩服不已:不愧是老蒋的得意门生,能得老蒋如此器重将麾下的精锐部队交到他手上还会如此放心,无论是人情练达程度还是政治嗅觉都不是一般地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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