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见众人都是看着地面,白了秦逍一眼,淡淡道:“秦大人真是忠心耿耿,一直都在为本宫的声誉着想,本宫还真是要谢谢你。”
口里说着谢谢,但在场众人都听出语气不对。
“宇文承朝,文仁贵其心可诛,他手下这些人又是什么心思?麝月微一沉吟,才看向宇文承朝问道:“他们多年来一直反对朝廷,说是乱党并不为过。如果将他们交给朝廷发落,结果确实不会太好。”
宇文承朝起身来,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肃然道:“公主,草民有一句大逆不道之言,本不该说出口,但公主既然询问,草民只能据实禀报。”
“你说。”麝月声音温和:“在座的诸位都是自己人,无论说什么,本宫都不会问罪。”
众人听公主这样说,心里都是一暖,能让堂堂公主说出大家都是自己人的话,并不容易。
“无论是青州军残部,还是逃亡的官员后裔,他们都觉得自己不是乱党。”宇文承朝肃然道:“他们的宗旨,是反对夏侯,而不是反唐!”
麝月蹙起秀眉,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
“文仁贵被囚之后,草民出城召集左军将领,主要就是文仁贵的那些部下。”宇文承朝缓缓道:“形势所迫,草民只能告诉他们,文仁贵真心效忠公主,愿意帮助公主平定叛乱。之前苏州营攻城,文仁贵带兵袭击侧翼,所以文仁贵的部下都以为他是真的要效忠公主。我告诉他们公主留文仁贵在城中有事,他们都是亲眼看到文仁贵主动入城,听说公主吩咐他们歼灭苏州营,他们并无反对,更无怨言,而是随着草民血战苏州营,草民可以用人头担保,这帮人也许对夏侯一族不满,但对公主却是忠心耿耿。”
麝月微低螓首,若有所思。
众人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夏侯一族,其实就是指圣人。
青州军当年起兵,就是因为圣人登基,青州文刺史打出恢复李唐的旗号,毅然与朝廷为敌。
反圣人而不反唐,听起来很滑稽,但细细一想,这中间的差距确实不小,不过这样的事情着实敏感,当年无数官员反的也不是大唐,但最终却都是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没有人敢对此事轻易开口。
“朝廷视他们为叛军,想要保全他们,并不容易。”许久之后,麝月才幽幽叹了口气,向宇文承朝道:“宇文承朝,你眼下是否还能控制他们?”
宇文承朝道:“这些人的来路不同,心思也是不同。这其中有一部分是青州王母会的余孽,这些人虽然数量不多,但却坚定反对朝廷,对公主也不存在忠诚,他们参战,只是因为力量太小,无法反对整个左军的决定,如果继续留下来,确实可能会有后患。但青州军残部和官员的家眷后裔,他们其实更希望得到平反,恢复他们的名誉。青州军那些人都觉得自己当年起兵,是为了保护李唐江山,不是谋反,所以被扣上
叛军名义,一直都无法接受,官员们的家眷也都是如此想法。”
“青州王母会残部有多少人?”麝月问道。
宇文承朝道:“文仁贵部下共有两千六百多人,其中青州王母会残部有四百多人,昨夜战死了一小部分,还剩下三百多号人。剩下的都是青州军残部和官员家眷,伏牛山之战,战死近四百人,现在不足两千人。”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恭敬道:“公主,草民知道朝廷容不下他们,可是.....他们血战苏州营,数百人战死,固然是对公主一片丹心,也是因为草民蒙骗了他们。草民对不住他们,斗胆恳求公主能够保他们性命。”
麝月犹豫着,费辛叹了口气,道:“宇文公子,恕费某直言,公主要保全他们,会让公主陷入困境,到时候朝中会有人以此为由对公主发难。”
“宇文承朝,此事本宫会好好斟酌。”麝月打断了费辛的话,平静道:“这几日暂由你管束左军。还有文仁贵如何处置,本宫想好之后,再做决断。”
事关重大,即使是麝月,也不好立刻做出决定。
“屠阔海,令狐玄何时入城?”麝月看向屠阔海。
屠阔海忙起身道:“应该就在路上。”
“等他来了,直接来见本宫。”麝月道:“太湖渔民伤亡人数,你列一个清单上来,本宫会从重抚恤,立功的渔民,本宫也会重重赏赐。”想了一下,才道:“派人打听一下苏州城那边的状况,若有消息,立刻来报。你们都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秦逍,你留下来,本宫有事要问你。”
众人一齐起身拱手:“遵令!”
待众人退下之后,只有秦逍独自留下来,恭敬道:“公主有何吩咐?”
“秦大人神威凛凛,本宫哪敢吩咐你啊。”麝月冷冷道:“立功将士却身首异处,真是可悲可叹,秦逍,你倒是很感慨啊!”
秦逍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肯定让麝月不舒服,只能道:“公主恕罪。其实小臣是想说,危难的时候,各路兵马都想着效忠公主,咱们可不能做卸磨杀驴的事情。”
“咱们?”麝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知道是咱们。难道你不知道,我若是赦免了他们,回京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秦逍叹道:“小臣知道。”
“既然知道,还当众将我逼得无路可走?”麝月瞪了他一眼,美艳不可方物,低声道:“既然你想让本宫保住他们,那你现在就拿一个办法出来,必须要两全其美,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秦逍想了一下,才轻声道:“其实小臣还真想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也不知道圣人会不会恩准。”
“说来听听。”
秦逍向麝月那边微微歪过去,轻声道:“公主可还记得咱们的约定
?”
“什么约定?”麝月淡定自若,云淡风轻。
“公主,你是金枝玉叶,说话不能不算话。”秦逍苦着脸道:“你答应过小臣,只要查出内库一案的真相,就会向圣人请求征募新军,如今内库失窃一案已经水落石出,征募新军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
麝月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这事。可是征募新军和安置那群人有什么关系?”美眸微转,灵韵妩媚:“你该不是想说,让那群人成为新军的班底?”
“公主果然是睿智非凡。”秦逍笑道:“小臣正是这个意思。”
麝月一怔,随即蹙眉道:“你真有这个打算?”
“公主,苏州钱家造反,其他六姓肯定也是脱不了干系。”秦逍看着麝月动人的眼眸道:“虽说暂时并无他们谋反的消息,但圣人此番应该不会饶过他们。”
麝月心想这家伙话风突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双目锐利起来,那朦胧如雾的眼眸中竟是带着冷厉杀意:“圣人饶不过他们,本宫更饶不过他们。”
“公主可想过,如果江南七姓获罪,查抄家产,那是多少银子?”秦逍压低声音道:“国库虚弱,江南世家自己找死,苏州之乱平定后,公主以为接下来会是什么局面?”
麝月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秦逍意思,低声道:“朝廷自然会将江南七姓赶尽杀绝。”
“圣人是这个心思,国相肯定也是这个心思。”秦逍轻声道:“所以不管江南七姓使出什么招数,从钱家举起反旗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顿了顿,身体更是往前倾:“公主,朝廷派来的援军肯定在半道上,也许近日就要抵达江南,你觉得如果真要抄没江南世家,抄没出来的巨资将会落在谁手中?”
麝月眼角微跳,美眸圆睁,看着秦逍道:“你的意思是?”
“我只担心有人到时候捷足先登,抢先抄没世家资财,尔后将这些资财运出江南。”秦逍与麝月四目对视,低声道:“如果江南七姓的资财全都被弄走,江南财富恐怕要被抽走一半,如果这些资财都收归国库,那倒也罢了,可是我担心有人会趁机打这笔巨资的主意。”顿了一顿,道:“公主掌理内库,内库的主要来源就是江南,如果江南因为七姓遭受重创一蹶不振,而且半数资财转移出去,我担心公主的内库恐怕也走到头了。”
麝月若有所思,目光锐利,冷笑道:“确实有人会惦记这笔资财,不过想要从江南拿走一两银子,也要看本宫答不答应。”
“苏州还没有彻底平定。”秦逍缓缓道:“杭州和扬州咱们一时腾不开手过去,如果援军知道苏州叛乱已经被平定,兵马直接往杭州和扬州去,而且趁咱们之前抢走了那两州资财,公主准备如何应对?”握起一只拳头,凝视麝月,一字一句道:“公主,接下来咱们要开始抢钱了!”